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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七章 水上神仙
 她娇躯凌空,飞来飞去,腾跃扑击,横绕三支桅樯,把黑蝎子沈康*得手忙脚,口中却发出嘘嘘之声,一支蝎尾鞭,舞得风雨不透,紧护全身!

 大群青蛇,敢情都是久经训练,嘘嘘之声,才一发出,它们立时分成两拨,一拨围着江青岚和黄衫老者,另一拨却纷纷转身,向桅樯四周围来,昂首闪舌,一颗颗蛇头,都仰望着白玫,似得而甘心的样子。

 这时后舱忽然响起数声惨嗥,和女子的娇叱之声!船身也起了一阵晃动。一声声的惨嗥,此起彼落,响个不停,中间还夹杂着咕咚栽倒,和扑通跌落水面的声音!

 黑蝎子沈康,听得心头大凛,微一分神,嗒的一声,蝎尾鞭已被白玫短剑削断了一大截!

 但他武功,确也不弱,突然厉喝一声,半截断鞭,夹着锐啸,闪电般往白玫打出,身形同时向后急跃。

 “丫头,你试试太爷的绝情针!”

 “针”字出口,双手接着扬起,一大蓬细如牛的银针,在光之下,发出闪闪蓝光,宛如五彩飞丝,密集地往白玫身上过去!恰好白玫也在沈康半截蝎尾鞭手之后,短剑一,双脚在桅樯上轻轻点动,连人带剑,化作一团银光,由上而下,头下扑!

 两下里同时发动,也同样迅速,按理白玫姑娘往下疾扑,身子凌空“绝情针”往上撒开,正是极好目标,连躲闪都无可躲闪。

 但事实却大谬不然,一大团银虹,疾若奔雷,飞击而下,千百缕蓝丝,和剑光一接,立时像泥牛入海,消失得踪影全无。但见银光闪过,黑蝎子沈康,发出一声惨嗥,身子摇了两摇,还没倒下,白玫已翩然飞回桅上。

 正当此时,后舱忽然冒起一股浓烟,火舌从舱顶透出,十来个黑衣大汉,慌慌张张没命的往甲板逃出。

 “杀不完的贼子,你们往那里逃?”

 娇叱入耳,一条人影,跟着追出。那是一个身材娇小的黑衣少女,她紧绷着粉脸,满是煞气,手仗一柄寒光如雪的长剑,凶霸霸地逢人便刺!

 她,正是兰儿,方才白玫替她解开绳索之后,她因唐门弟子,在客店中做了手脚,把自己掳来,心中有气。这就一脚追到后梢,正好唐门的手下人,奉了黑蝎子沈康之命,从舱下把豢养着的毒蛇,毒蝎,打开笼子,放出舱来。

 兰儿一怒之下,连刺带劈,砍翻了多人,一边就在后梢放起火来!船上二十几个唐门手下之人,那是兰儿的对手,片刻工夫,就死伤狼藉,纷纷逃上甲板!

 兰儿自幼被析城双凶娇纵惯了,有人惹火了她,岂肯干休?何况小姑娘心中,还在酸溜溜的发酵,她把两股气儿,并作一口发!也是唐门中人,平里在江湖上作恶多端,才碰上这位煞星。

 她横眉竖眼,手持利剑,把十来个大汉,一一*入江中,一时只听扑通、扑通,啊哟、啊唷之声,连续响起。

 这些人平虽会水性,但在这奔腾的牛肝马肺峡中,水性再好,那有挣扎的余地,眼看一个个随波逐,往下江冲去!后舱的火势,逐渐扩大,已延烧到中舱,火舌四卷,无数青蛇,经火势一*,全向前舱窜。

 还有黑蝎子沈康特别饲养的二三十只大蝎子,飞也似的由舱中爬出,很快的缘着桅樯,向上爬去!白玫又怕又急,粉脸上现出惊惶之,短剑不停的拨,一连刺了五六个,那蝎子爬得甚快,已有几个从帆上往下袭来。

 它们原是经过特别训练,袭击敌人,有着联贯动作,前扑后继,上下一致,有的还缘着绳索,从侧面掩至,一瞬功夫,已从四面八方向白玫存身之处集中!白玫一手攀着桅樯,短剑左右连挑,忙得手忙脚。甲板上的蛇群,也被火势一*,有的昂首窜起,有的蜿蜒着往桅上游来!白玫越瞧越怕,胆战心惊,忍不住惊啊出声。兰儿把一干黑衣大汉悉数*下水去,又翻身赶来,一眼瞧到白玫那付惊惶样子,嘴角微微一撇,玉腕连扬。

 白玫只听得嗤嗤几声细微的声响过处,向自己围来的蝎子,纷纷跌落。不由心中大喜,连忙叫道:“兰儿姐姐,你真好!”兰儿并不作答,右手挥动,长剑如轮,往甲板上滚滚而舞。刹那之间,已被她砍杀了二三十条青蛇,腥血四溅,蛇群纷纷退让,兰儿脸上,出得意之容。

 火势越来越盛,一阵阵的浓烟,*人而来,帆樯和那面绣着蜈蚣的旗子,都燃烧起来。

 只听“绷绷”两声巨响,船身忽然斜倾,随着急下去!原来大绞盘的缆索,也起了火,大船所以能在江心稳住,就靠这两条绳索,缆索一断,船就像奔马般冲出!

 猛听轰隆隆一声巨响,船底冲上礁石,撞了一个大窟窿,半截船身,立时沉没水中还有半截,却搁在瞧石上面,船身反而稳定下来!江青岚和黄衫老者,却愈打愈是猛烈,两人双脚钉在船榜之上,奋力拆解,奋力进攻!

 江水冲击的洪洪之声,和木材焚烧的劈拍之声,挟着两人拳风掌声,更显得声势惊人,凌厉无匹!白玫在大船撞上礁石之时,早已身子从桅樯上飞出。她施展“龙飞九天”的身法,飞落在十丈开外一块出水面的礁石之上。此时白衣飘飘,远远望去,好像凌波而立。兰儿手按长剑,站在江青岚身后,凝神观望!黄衫老者满脸狞恶,呼呼两掌,把江青岚*开一步。

 猛的脚尖一挑,勾起一支木桨,顺手捞住,往江青岚猛劈而出!江青岚不妨他有此一着,微微一楞,后退了两步!黄衫老者一着抢得机先,那肯放过机会,一时把木桨使得劲风呼啸,十分威猛,*得江青岚往后连退!

 他站在船边沿上,左面是江水,右边已接近火势,再后退,已没有地方了!有,那就是兰儿站着的船头一角之地了!她敢情还生着岚哥哥的气,所以这一阵子,光是站着瞧,并没上前相助!

 其实小妞儿是个性急的人,她真有点忍耐不住,跃跃试!此时一见江青岚被*得连连后退,不由心中大急,嗤的冷哼了一声,叫道:“人家用桨,你就不会使剑?真是傻瓜!”

 江青岚被她一语提醒,蓦地手腕疾翻,七星剑一道长虹,掣电而起!黄衫老者自是识货之人,眼看这年轻人不但内功掌法,均已达到上乘境界,即是这一掣取兵器的手法,剑上功夫,也显然不弱。

 尤其是那柄寒光四的长剑,也是罕见神物,心念疾转,人却不后退了一步!江青岚一剑在手,精神陡震,朗朗一笑,右臂挥洒之间,立时飞出一大片银花,剑气骤发,缨络缤纷!

 他使的正是千里孤行客八招剑法中的第一招!黄衫老者心头猛震,这又是什么剑法?出手如此凌厉!他木桨急旋,勉强还了一招,那知江青岚剑势一沉,第二招又紧接着使出!这会和方才又自不同,一片缨络,还没消失,朵朵剑花,又由身前涌起。

 第一招如果是天,那么第二招就象征着地,两招连接,有若上覆下载,天地泰,强烈的剑气,上下骤合,简直绵密得连一丝空隙都找不到!

 黄衫老者急切之间,那有还招的余地?怒吼一声,双足猛然一顿,人已往船外飞出!他这一顿脚,何等力量,只听“喀啦”一声,半截船身,被他顿得往左一沉!此时火势越烧越炽,三张风帆,烧得有若一片红云!

 突然哗啦啦一阵巨响,正中竖着的一大桅杆,轰然倒下!半截船身,本来搁在礁石之上,经这么一震,蓦地往左倾斜。兰儿站在船舷上,那还立得住脚,惊啊一声,翻身往江中落去!这差不多是同一时间发生的事,黄衫老者双足顿起,半截船头往下一沉之际,也正是桅杆断折,兰儿往江中跌落之时。

 以黄衫老者自身武功来说,可不在天狼天狐之下,由船上纵起,原不难藉着水面礁石,飞渡急

 他数十年来,从未如此惨败,仇怒之火已到顶点,身形乍起,瞥见兰儿翻身落水,不由猛一口真气,身子又复下沉,双足轻点,人在水面上疾掠过去,,一把捞住兰儿。

 方想再次气纵起,那知兰儿可也并不含糊,方才骤出不意,被猛力一震,船身侧倾,一个立足不住,掉下江去。正待翻身跃起,只觉自己身子,已被人家一把挟住,先前还当是岚哥哥呢,她假装生气,故意把身子扭了几下。

 忽然她感到不对,岚哥哥决不会用擒拿手法,挟住自己的!她急忙睁眼一瞧,原来挟着自己的是黄衫老者!她心中大急,蓦地身子一躬,双脚连环踢出,左手兰花拂,迅疾无比的往黄衫老者“凤尾”上拍去!

 这一段话,说来虽慢,其实不过眨眼工夫?黄衫老者是何许人,兰儿落在他手上,这一挣扎,那想袭击得到?身子才动,早被他一下制住!

 但他也因手上挟了一个人,半空中又稍微耽搁了一下,再想换气纵起,已是不及,只听扑通一声,两个身子,同时往江底沉去!黄衫老者心中大惊,他深知牛肝马肺峡水势湍急,暗极多,只要人一冒上,就得立时被水冲走,再也挣扎不得。

 当下一手挟着兰儿,一手牢牢攀住水底岩石,仗着数十年功力,深水性,向岸边爬去。

 江青岚瞥见兰儿跌落水去,心中一慌,要想拉她,已是不及,同时却被黄衫老者挟住,又同时下沉,直急得他五内如焚。

 眼看这两人落入波涛汹涌的急之中,久久不见浮起,焉有命在?他回忆着和兰儿初次邂逅,两次误会,一幕幕的往事,重现眼前,当真肝肠寸断,呆若木

 半截断船,顷刻之间,已下沉了数尺,船舱上的火势,被江水一冲,发出嗤嗤声响,一股白烟,冒起数丈来高!

 白玫站在四五丈外的一点礁石之上,滚滚急,打着急漩,从她脚下掠过,往下泻去,不头晕目眩,那敢稍动!这时眼看岚哥哥被浓烟包围,断船又在逐渐沉灭,还不见他跃起,心头更是慌张,不由大声急叫:“岚哥哥,这里有礁石,快来啊!”白姑娘急得要哭,声音也带着颤抖!江青岚声音入耳,蓦然惊醒,只觉江水已淹上膝盖,赶紧一个急跃,飞身纵起,往白玫身边不远的一块礁石之上落去。

 身子站定,目光向岸上瞧去,自己两人,立身之处,和右边崖岸,少说也有二十余丈距离。再加陡壁如削,十分光滑,即使轻功最高,施展“云龙三折”能在空中换气,勉强掠过水面,但到了壁下,一口真气,也已再衰三竭,那有能力飞得上滑不留足的陡壁?

 心头一凉,看来自己和白玫妹子,也得与波臣为伍了!白玫瞧着岚哥哥剑眉紧皱,心中一阵难过,脸色黯然,幽幽的道:“都是我不好,不肯听你的话,岚哥哥你生我的气吗?”

 江青岚想起兰儿,也同时想起千里孤行客的叮嘱,心情更是沉重,微微摇头,沉着道:

 “玫妹,生死有命,你也不必深责,只是…咳!我们终得尽力想想办法才对!”

 “岚哥哥,你真…”白玫展然一笑,连“好”字还没出口,突然“啊”了一声,眼珠一转,急急的道:“办法!岚哥哥!我有办法了!”

 江青岚瞧她说得认真,正想开口。白玫抢着笑道:“岚哥哥,你还记得我们脚底不是缚着木板吗?虽然这里水势湍急,没法施展登萍渡水,但我们脚底有着木板,决不会下沉。”

 江青岚笑道:“那我们还不是被水势往下冲去?”

 白玫拍手叫道:“对呀!我们只要不沉,从这里往左边跳去,你方才不是使过‘云龙三折’?少说也可以掠近十丈八丈,那不就接近崖岸了吗?然后顺着水势去,等换了气再跃,再顺着水势去,就好登岸啦!,”

 江青岚听她一说,觉得果然有理,这就点头道:“这个法子不错!”

 白玫经岚哥哥一称赞,高兴得喜上眉梢,她皓腕一伸,出纤纤柔荑,十指微翘,望着江青岚道:“来来!岚哥哥,你握住我的手,咱们一起跳!”

 江青岚果然依她所说,也伸出手去,紧紧握住!白玫甜甜一笑,侧着头道:“岚哥哥你快气,咱们跳啦!一、二…三…!”

 两条人影,倏然从水面上一冲而起,跃到将近五丈来高,江青岚猛一口真气,右臂一划,双足悬定一蹬,身子忽的横掠而出。右手带着白玫,使出昆仑绝学“云龙三折”身法,往江边飞去。

 这一下快速如电,他只觉白玫身轻如絮,毫不费事的横掠出八九丈远,正待往水面落去。

 只听白玫叫道:“岚哥哥快气!”

 娇声入耳,登时感到白玫左手突然一紧,反握住自己右掌,往上一提,两个身子,呼的又升起三丈来高!“龙飞九天”!自己曾见千里孤行客使过这种身法!心念一动,立即蓦一口真气!

 “丝”!前掠身子,风又升起一丈来高!江青岚暗暗惊奇,想不到稚气甚重的这位义妹,轻功竟然高出自己甚多!自己所学“云龙三折”出之昆仑老人,能在空中回翔,已算轻功中的最上乘身法,但比之“龙飞九天”则又要逊上一筹了!

 正想之间,只觉拍的一声,脚上一浮,自己两人,已落到水面之上。举目瞧去,原来离岸已仅有五丈远近。

 木板被江水一冲,疾如奔马,往下驶去,两人手牵着手,顺水而下。青衫白衣,经江风一吹,衣袂飘飘,在一片急中,并肩而立,活像一对水上神仙!

 白玫早已高兴得忘了危险,花似的脸上,眉儿挑,眼儿笑,好玩已极,眨眼工夫,两人已顺驶出十数丈外。突然,崖岸上响起吆喝,同时轰隆隆一声巨响,只见一块比磨盘还大的石块,凌空飞堕,往两人头上砸来!

 风声飒飒,顶而下!白玫惊啊一声,双脚顿处,带着江青岚,滑出两丈来远。只听轰隆一声巨响,水花四溅,同时,山崖上风声呼呼,两块巨石,又已凌空飞下!

 白玫和江青岚两人,不过藉脚下两块木板的一点浮力,提着一口真气,轻蹬巧纵,维持住身子重量,水面上可比不得陆地,你武功再高,稍一大意,就不堪设想。

 何况第一块巨石,才堪堪躲过,第二第三,又相继飞来!山崖上敢情隐藏着敌人,把巨石一块块接连不断的推下,隆隆之声,不绝盈耳!水面投下的巨石,立时在两人左右前后,溅起一条条的水柱,不但声势惊人,两人的衣履,也全被花溅,感到有点防不胜防,避不胜避!

 本来两人手携着手,才不致被水势冲开,此时既要提气减轻重量,又要趋避飞袭而来的巨石,就不得不分开手来,但如果分开拉着的手,两人势必立时被急一冲,失去照顾。

 江青岚被这一阵袭击,当真得来怒火高炽,剑眉陡轩,放开白玫玉掌,蓦地身子打横里窜出,脚尖一点,凭空拔起五丈来高,大叫一声:“玫妹,我们快往上冲!”

 双臂倏张,虚空一划!嗖!身形再次窜起,宛若大鹏展翅,往崖上扑去!这一带崖岸,还是十分陡削,纤道(纤夫走的道路)离开水面,少说也有二十来丈。

 江青岚使出“云龙三折”的身法,再次腾身,才到八九丈左右,若要相继纵起,势必有个落脚之点,这削壁笔立光滑,简直找不到半点凹凸之处!

 但他此时愤怒之下,那管这些,陡地一声长啸,奇快无比的从间掣出七星剑,右手一点,剑尖嗤的一声,入石壁,他趁着这一点之势,猛丹田真气,身子便又向上拔起!

 正当此时,蓦听头顶上一声厉喝,接着“隆隆”大震,只见两块巨石,由崖壁上翻滚下来。这两块巨石,声势之大,敢情全在一两千斤以上,风声呼呼,压力奇重!崖上的敌人,瞧到自己,推下巨石,原是意料中事。

 但巨石堪堪推下,紧接着崖上同时传出女子的惊呼之声,和两声惨嗥,血雨骤洒,两条人影,也往崖下直堕下来!这正好和江青岚剑尖一点,身形飞起,同一时候。

 巨石离开崖岸,下落之势,何等迅速,眨眼之际,已如泰山顶。头而来!他心中一惊,赶紧身形斜斜一侧,避过来势,说也真险,那一块落下的巨石,总算堪堪避开,打身边擦过。

 那知第二块巨石,又已到了头顶!不!这两块巨石,根本接连而下,只有毫厘之差。江青岚凌空闪避了前面一块巨石,后面一块紧接着临头,别说陡壁上光滑得根本无处立足,就是有,时间上也不容你再变式闪让。

 他耳中听到风声,左掌本能地骤然往上托去。他可忘了身在半空,手掌虽然托住巨石,但双足凌空,借不到半点力道,巨石下堕,何等力量,如何能够托得起来?

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的事,他左掌出手,巨石和人,同时往下骤落。江青岚心头清楚,自己被巨石这一悬空下,势难幸免,他落到两丈左右,陡然奋起全力,功运左臂,使出“离合神功”借力引力之劲,左掌顺势向左引出,往外推去!

 头上的巨石,果然被推开了丈许光景,但他的身子,却因这一用力,更加速了下堕之势,直线落去!

 就当此时,江青岚忽然觉得自己右臂,似乎被人一把抓住,同时又向上腾起!不!简直奇速无比,瞬息工夫,又街起了八九丈高,距离纤道,已有五丈左右!

 “快上去!”娇声入耳,自己一个身子,已被人丢起,直往纤道上飞去。江青岚玄关已通,内轻两道,已有极深火候,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猛地气躬身,蹬脚,双臂一划,人已翻上纤道。

 这声音好,分明是白玫妹子!赶紧往下瞧去,谁说不是?一团白影,正像陨星般往下堕落!江青岚不由瞧得失声惊叫,方才敢情是白玫妹子,冒险相救,把自己丢上崖来,她却因这一丢,力道用尽,反而往下跌落!

 他方才眼睁睁地瞧着兰儿落水,自己来不及救援,这会白玫妹子,又因自己,而身堕江心,她这一跌落下去,脚底江如奔,那还提得住气?

 只觉头上如中巨仵,眼前金星冒,一个踉跄,蓦地往后倒去!他身怀崆峒无上绝学“离合神功”最近又得了大方真人迟老残的“先天两仪真解”内功更是进,方才实因两位妹子,在半之间,相继落江,一时急痛攻心,才有这等现象,但脚下一个踉跄之后,心头一惊,立即稳住身子!忽然,一阵清风,拂面而来,眼前白影一闪,那不是白玫是谁?

 她满脸关切,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,俏生生地立在面前!

 “岚哥哥,你怎么啦?是不是人不舒服?”

 江青岚着眼睛,舒了口气道:“玫妹你没掉下去?”

 白玫瞧他急成这付模样,不由甜甜一笑,道:“没有啊!哦!岚哥哥,我当你会‘云龙三折’呢,谁知道你只会了一半,这是谁教你的呀?差点把我急死了!”

 江青岚听得脸上一红“云龙三折”是自己曾瞧黑衣昆仑摩勒使过,摹仿而来,那有谁教过来着?不过这是昆仑派的独门功夫,白玫怎会知道得如此详细?白玫却不待他开口,接着又道:“方才我瞧你施展‘云龙三折’身法,凌空扑上,只打了一个折,就要借仗剑尖之力,我已经感到奇怪,后来你避开第一块大石,到第二块上,你应该身子凌空横掠,再扶摇而上,可是这一式,你又没有使出,就跟着落下!我心中一慌,才急忙把你拉住。

 ‘云龙三折’,我是听教我本领的师傅讲解过,可是我没有练,我练的是‘龙飞九天’,他老人家说,‘龙飞九天’练好了,比‘云龙三折’快速得多,因为一个是冲天直上,一个还须在半空中打两次回旋,才算上升。

 岚哥哥,这口诀我还记得,你喜欢‘云龙三折’,我讲给你听好啦!”

 江青岚在她说话之时,目光一转,瞥见这崖岸上横七竖八,倒卧着十几个大汉,瞧他们赤着上身,肤如铜,正是自己那条小船上的纤夫。

 敢隋方才一块块的巨石,就是他们从崖上推下去的,此时一动不动,躺在地上,早已死去多时,不由回头问道:“玫妹,这些唐门爪牙,是你杀死的?”

 白玫微微一怔,秋波闪动,怯生生地把娇躯贴近岚哥哥身边,眼中出惊怖之,摇头道:“没有啊!我…我从没杀死过人,就是方才船上,一剑刺中了那个黑衣汉子(黑蝎子沈康)我骇怕极了。

 啊!岚哥哥,方才我用‘龙飞九天’,拉了你一把,把你送上岸来,我就往下落去,第二次才飞上来呢,这些人不是我杀的呀!”江青岚连忙拉住她纤手,笑道:“玫妹别怕,这些人作恶多端,原本死有余辜,只是…他们死得有点古怪…”

 白玫壮着胆子,又瞥了死尸一眼,方想问话,江青岚又道:“你瞧,他们面带痉挛,肤发紫,而且全都身子蜷曲,敢情临死之时,骤感十分寒冷,目前正在盛暑,那有这种现象?

 那么他们一定是中了什么剧毒暗器致死…”

 白玫瞧着十几具尸体,果然和岚哥哥所说一样,不由点头道:“啊!你说得一点不错,他们当真被冻死的,岚哥哥,什么叫做暗器呀?”

 江青岚听了一怔,白玫妹子一身武功,不在自己之下,她怎会连暗器都不懂?但继而一想,千里孤行客武功入化,为了又极正派,敢情除了她内轻剑法之外,并没教她使用暗器,不由对千里孤行客更生了景仰之心,一面答道:“暗器,就是除了用刀剑对敌之外,另外练成的一种偷袭敌人的小巧武器,趁对方不防之际,猝出伤人,像飞刀、飞镖、袖箭一类,都叫暗器。”

 白玫听得高兴,侧脸笑道:“我以前时常用小石块打鸟儿玩,那算不算暗器?啊!岚哥哥,你一定会的,几时教我好吗?”

 江青岚点头道:“练暗器主要是目力和指劲,发准确,并不为难,像你这样聪明,自可一学就会。”

 白攻心中一喜,挽着江青岚臂膀,蹦了一蹦道:“那我一定要学!”

 她“学”字才一出口,忽然纤手一摇,叫道:“岚哥哥,你瞧,石壁上有花呢!”

 江青岚顺着她手瞧去,果然前面石壁上,开着一朵红花,十分鲜!玫瑰花!那是一朵含苞初放的玫瑰花,硬生生地在石壁之上!

 石壁可不是花瓶,有谁在这里上一枝花儿?何况花枝又那么柔弱,花的人,如无深内功,那能托得上去?啊!石壁上面,还用石块划着一行小字!

 “快去毒宫救人!”字迹娟秀,好像出之女子之手!毒宫?

 救人?江青岚心中一动,这分明是对自己而言,西川唐门,毒名四播,毒宫,当然是指唐天生所居之地!救人?难道红线姑娘真如铁算盘姜仁所说,被唐天生擒住了?念及此,陡觉忧心如焚,急急的道:“玫妹,我们就赶上毒宫去罢!”

 白玫心中甚是纳罕,岚哥哥一瞧到石壁上这几个字,无端脸焦灼,不知毒宫是什么所在?这朵玫瑰花又是什么?

 她对这位岚哥哥,是百依百顺的,他说到那里去,自己自然跟他同去,她天真的点了点头,向四面一瞧,问道:“岚哥哥,毒宫在那里呀?”

 江青岚被她问得微微一怔,接着说道:“毒宫,一定是碧目蟾蜍唐天生所住的地方,我们只要赶到西川,就不难找到。”

 白玫眨了眨眼睛,好像领会似的问道:“岚哥哥,你是说那伙船上的贼人,就是毒宫来的?坏死啦!红线姐姐也赶到毒宫去了?我们真要快走呢!”

 两人就沿着纤道走去,好在这里已是黄昏时候,上行船只,全都停了航,纤道上寂无一人。两人施展轻功,攀崖越岭,走了一阵,这一带全是陡壁峻岭,崎岖山路,那有什么宿头,两人趁着月,加速攒程。

 这样奔了百来里路,只见绵绵山峰,已成一片云雾,两人又翻越了一道峰岭。瞧瞧天色也已快到三更左右,这就在一棵大树底下,坐下养神,静待天明云开之后再走。

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,东方渐渐吐出曙光,但峰峦之间的霏霏云气,却愈来愈重,两人直等到上三竿,才辨清方向,继续上路!这一阵工夫,已赶到巫山附近,远望十二峰,纤丽秀拔,并排云表,如屏如幛,极为壮观!

 白玫姑娘以前住在长恨谷中,虽然也时常翻山越岭,但独个儿孤伶伶的有甚好玩?这时和岚哥哥在一起,就有了不同,远山近林,松风泉,莫不觉得可爱。

 小姑娘白衣飘忽,笑靥如,一蹦一跳,不时跑在岚哥哥前面!正在行走之间,只见左近树林上,飞翔着一对白色鸽子。白玫忽然想起暗器,一时好玩,立时俯身从路旁捡了两块小石子,一面回头笑道:“岚哥哥,你瞧,我这打暗器的手法可对?”

 她“对”字出口,皓腕轻扬,两块石子,早已手飞出,两只鸽子“扑”的一声,同时堕地。

 江青岚瞧她手法极准,不由称赞道:“暗器手法,原取随机变化,并无一定范式,你这一手,已得暗器发之诀,实是难得!等西川事了,我替你去定制一些银弹子,再教你练习手法好了。”

 白玫更是喜不自胜,美目盼的望着岚哥哥,甜笑道:“你对我真好!”说到这里,忽然“啊”了起来,从地上拾起鸽子,扭头笑道:“我们跑了一个晚上,还没吃东西呢,正好烤鸽子…”

 她话未说完,只听刷刷两声,两条人影,忽然从林中窜出,落到两人身前,原来那是两个头梳双辫,身穿青衣的少女,她们打量了江青岚和白玫一眼,左边一个年龄较大的一脸严霜,冷冷的道:“你们两人,好生大胆,竟敢跑到巫山朝云峰来撒野,你们知这两只鸽子是谁养的?”

 白玫姑娘一团高兴,给人家这么一说,登时弄得脸红耳赤,手上拎着两只鸽子,十分尴尬,尤其对方态度冷傲,话又说得相当难听,不由双腮一鼓,说道:“这种野鸽,深山荒林,到处都有,是你们养的,就不该放它出来,谁还稀罕这个,你们拿去好啦!”

 说着气愤愤的把两只死鸽,往地下丢去,正待回身就走,那年长的冷笑一声,道:“小丫头,你倒说得轻松,打死我们仙子的信鸽,想一走了之,可没这么简单!”

 白玫怒道:“丫头,谁是丫头?你要待怎的?”

 年长一个冷嗤道:“丫头你真不知天高地厚,朝云峰是什么所在?岂容你发横?还不乖乖随我们去向仙子领罪,听候发落?”

 白玫被她一口一声丫头,气得娇躯颤,那里还忍耐得住?怒声说道:“朝云峰难不成是你们的私产?姑娘既然来了,可不在乎什么仙子不仙子!”

 年少的一个突然嘴:“丫头,你敢出口不逊,得罪仙子?敢情不想活命了?”

 江青岚瞧她们言语越来越僵,方想阻拦,那年长的早已欺近白玫身边,冷哼声中,施展大擒拿手,罗袖一翻,往白玫右臂扣去!白玫姑娘那容对方近身,柳轻挫,双手一封,口中叱道:“你敢在姑娘面前动手?”

 玉掌扬处“拍”的一声,清清脆脆,打在年长一个的脸颊之上!那年长的根本没见人家如何动手,便挨了打,这可把她一怔,突然脸杀气,厉声喝道:“丫头,你是活得不耐烦了?”

 呛!两柄绣鸾刀,已握在手上,刀一出鞘,人跟着发动,寒光疾闪,往白玫攻出!年少的一见年长的发动攻势,也立即掣出双刀,跟着上前!

 白玫姑娘又岂是省油之灯,白衣飘动,没让人家抢到跟前,左手一圈,呼的拍出一掌,右手银虹如电,一柄寒光四的短剑,也随手出!

 她动作实在太快了,快得两个青衣女子眼花,连江青岚要想叫住都来不及!但见银虹闪过,呛呛连响,两个青衣女子同时惊叫,手上四柄绣鸾刀,一齐削断。白玫长裙曳地,已俏生生的站在一丈开外,妙目转,扬着眉儿,轻声笑道:“原来你们也不过如此!”

 她收回短剑,纤手一挥,道:“你们去罢!”

 两个青衣女子,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白衣少女,身手会有如此快捷,手中握着两柄断刀,一时惊骇得说不出话来。正当此时,突然半空中丝的一声轻响,接着响起一个女子声音:

 “唷!谁个吃了豹子胆,敢闯到巫山朝云峰来撒野?”

 此人音调清脆,妖娆无比!两个青衣女子,骤听声音,脸色倏变。江青岚急忙抬头瞧去,只见邻近一棵大树之上,不知何时,俏生生地站着一个身披轻罗的苗条‮妇少‬。

 她眉如新月,脸如芙蓉,系两条紫束带,随风飘展,前斜抱一张锦瑟,临风立在林梢之上。

 娇滴滴,怯生生,媚态横生,全身没一处不挑逗人心!尤其那双勾魂摄魄的媚眼,从白玫滴溜溜落到江青岚身上,立时化戾气为详和,嘴角眉梢,意盎然,眼光被栓住了似的,死命勾着,瞬都不瞬。

 丝!一阵沁人醉的甜香,漾起清风,罗裙卷着旋律,她身如飘絮,美妙的飞落人前,未言先笑,口气变得娇柔无比,轻声说道:“两位倒真是稀客,到朝云峰可有什么见教?”

 江青岚虽然瞧不惯对方这副烟视媚行,但白玫妹子打死人家豢养的信鸽在前,又削断人家四柄兵器于后,不管如何,自己总觉于理有亏。这会他怕白玫妹子再抢着回答,言语上引起冲突,这就赶紧抱拳道:“小生兄妹,因事入川,路过贵地,适才妹子不想一时触发童心,投石击下贵府豢养信鸽,至和两位姑娘,引起误会…”

 罗衣‮妇少‬嫣然一笑,一双水淋淋的桃花眼望着江青岚,拦道:“得啦!得啦!打下两只信鸽,算不得什么,贤兄妹不必介怀。”

 说到这里,忽然回头向两个青衣女子,娇笑着叱道:“你们呀,就是给我惹事,还不快向这位公子小姐陪礼?”

 两个青衣女子,神秘地对望了一眼,果然俏生生走到江青岚白玫跟前,一齐裣衽,轻声说道:“公子,小姐,请恕婢子方才失礼。”

 白姑娘反倒有点不好意思,粉脸飞红,忙道:“两位姐姐,不可多礼,方才是我不好咯!”

 罗衣‮妇少‬拦着白玫话头,格的笑道:“小妹子,你快别和她们客气,平里让她们放肆惯了,幸亏妹妹你不是外人,否则真笑话呢?”

 她说来亲切,俏眼角无限风情地又向江青岚瞟去,口中唷一声,嫣然失笑道:“我真糊涂,连贤兄妹高姓大名,还没请教呢!”

 江青岚见她说得如此谦虚,连忙笑道:“小生江青岚,她是我…妹子白玫…”

 罗衣‮妇少‬一听江青岚说出姓名,似乎微微一怔,接着抿嘴笑道:“啊!原来江公子就是近江湖上盛传的‘横天一剑’!今一见,真是有缘!”

 她说到“有缘”眉梢眼角,更意,一面瞟着白玫问道:“令妹武功,也大非弱手,只是倒还没听人说起,想来平极少在江湖上走动?”

 她江湖经验何等老到,方才因江青岚口中虽说白玫是她妹子,但姓氏不同,早已料到两人并不是亲兄妹,这才拿话相套!

 果然江青岚被她拿话一挤,不由俊脸骤红,嗫嚅的道:“她是小生义妹。”

 罗衣‮妇少‬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之笑一声,拉着白玫玉手,羡慕的道:“小妹子,你有这样一位英俊的干哥哥,福气真好!”白玫姑娘天真未凿,那有什么机心,人家当着自己,夸奖岚哥哥,心头觉得甚是受用。

 何况对方和蔼可亲,说话又十分婉转,不由早把罗衣‮妇少‬当作好人,一面坦然的道:“是啊!

 岚哥哥待我很好!哦!姐姐你贵姓呀?”

 她觉得人家和自己两人,谈得甚是投机,岚哥哥还没请教人家姓名,这才问了出来,其实她不请教人家姓名,一时也想不起和人家说些什么好?

 罗衣‮妇少‬格的笑道:“小妹子,我姓柳…”

 她沉着还没说完,只听一旁那个年少的青衣女子接口道:“我家小姐,就是江湖上人称锦瑟仙子的柳瑶姬…”

 柳瑶姬媚眼一横,笑叫道:“谁要你嚼舌?还不快去收拾收拾,要请江公子白小姐盘桓几天呢!”

 江青岚心急毒宫之行,那肯耽搁,闻言忙道:“小生兄妹,实有要事在身,容待另再行造府罢!”

 柳瑶姬紧拉着白玫,媚笑道:“到了蜗居门口,不让我略尽地主之谊,妹妹你说,那怎么行?走!就是没什么招待,也该进去喝杯茶水才对呀!”

 她不让白玫分说,扭着儿,就往峰前走去!白玫姑娘涉世未深,被锦瑟仙子口口声声怪亲热的叫着妹妹,人家一片好心,怎好坚辞,何况手儿又被柳瑶姬紧紧挽着,造就回头叫道:“岚哥哥,人家柳姐姐既然这么说了,咱们就打揽她一次罢!”

 柳瑶姬娇笑道:“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呐!”

 说着又瞟了江青岚一眼,催道:“江公子,蜗居就在前面,请呀!”

 江青岚见白玫已被柳瑶姬拖去,也只好跟着两人走去。柳瑶姬和白玫花枝招展,一路有说有笑,显得十分亲密,转过峰,前面是一条白石小径,穿林而出,只见翠篁之间,已出协阁雕楼,不大工夫,已走到楼前。

 这座雕楼,方才远看,已觉金碧辉煌,十分精致,这一走近,更觉翠树花丛之中,玉阶映草,雕栏彩,分外光彩夺目!

 江青岚瞧得微微一楞,不想荒僻深山,竟有如此富丽堂皇的别墅!他出身阀阅,自小见惯了,虽觉惊奇,倒还不觉得什么,白玫姑娘,可是第一次看到,早就拉着柳瑶姬玉臂,不停地东瞧西瞧,啧啧称赞!

 三人拾级登阶,走到门前,只见四个青衣少女,早已站在门边,垂手客,柳瑶姬却满面春风,引着两人,迳自往楼上走去。

 那是一间布置得堂皇高雅的客室,四面均是雕花格子落地明窗,案头放着周敦商彝,墙上挂着古画名联。

 江青岚落座之后,先前那个年少的青衣女子,早已笑孜孜的端上茶来。柳瑶姬却拉了白玫一把,轻声笑道:“瞧你风尘满面的,快随我去净面洗手。”

 白玫不疑有他,就跟着锦瑟仙子往侧门走去。江青岚跑了一个晚上,口中确也感到有点干燥,随手揭开茗碗,一股清芬,沁人肺腑,的确是上好茶叶。

 不由轻轻一尝,觉得并无异样,不由放心的呷了几口,瞧瞧白玫还没出来,独自坐了一阵,方想起身,往窗外眺望!那知身子才一站起,陡感头脑之间,一阵昏眩!他这一惊,当真非同小可,口中暗叫一声:“不好!”这分明是茶中有异。

 急忙运气抵抗,一面封闭全身要,那知已是迟了一步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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