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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69 收剿余孽
 太子如意算盘并没有成功。

 手下跑到暂时混乱外宫偷了几套衣衫之后,太子领着几个贴身护卫换下衣服装扮成内侍,刚准备混进内廷暂避,就发现右骁营人马将内廷各个入口都封死了。

 冷宫附近属于内廷,但地处偏僻,距离西端宫殿也还有一段距离,右骁营人直接将之算成外宫,派人驻守小道上,将太子要混进去希望堵死。

 无奈太子只得带人回返。

 他身边总共十五个人,还带着昏皇帝,往东是内廷封死道路,往西被京营官兵围住宫墙,前后退路都被截断。宫城到处都是喊杀声,是右骁营追杀溃散后卫军。唯有冷宫附近还算消停,但可以预计不久之后,很就会有人搜捕到这里。

 “殿下,咱们怎么办…”

 又是问怎么办。太子厌恶地盯了一眼发问者,狐狸眼睛转了一转,手按剑柄,视死如归:“兵分两路,你们几个跟孤冲内廷,剩下往宫外冲。”

 “殿下,还是一起去宫外吧!内廷是死路,就算暂时冲进去也躲不了多久。”

 “不,孤就是死,也要死宫里!”

 太子不容人劝说,点出四个人跟着他,和剩下人做后告别,“多谢你们跟随一场,此番生死难料,孤若有一线生机,定当重整旗鼓召回你们,若遭不测,你们便隐姓埋名迹去吧。京郊元宝山下赵家村古井里埋着十万银子,你们拿去分了便是。”

 观察着下属们神色,太子话锋一转,“如若你们另有主意,想将孤出去邀功赎罪,管自便。”

 还真有一两个意动,神色微有变化。太子眼神一冷,几个贴身护卫凶悍盯住那几人。那几个略略挣扎一番,审时度势,觉得邀功也不一定会免了死罪,遂作罢,做感激状接受了十万银子好意。

 太子暗自冷笑,带了四个死士,搬上皇帝,飞朝内廷方向奔去。

 余下十多个人互相看看,一人动,所有人都跟上,飞速朝着相反宫墙方向掠去。右骁营重点看守宫门,不可能将诺大宫城全部围得严实,必定有些地方是防守薄弱,十几个身手不错人一起冲击普通士兵,生机还是有。若侥幸得,十万银子大家一分,总能找地方安家落户。

 一众人打着小算盘夜中飞身而去,那边太子领着四个为可靠死士,却半途反身折了回来。

 原本藏身处已经空无一人,太子望着手下远去方向冷笑。

 “孤身边,只留值得信任人。其余人再多,也都是一群废物。”

 “殿下,咱们这是要去哪?”死士之一发问。

 太子遥指冷宫:“去那里!”

 冲击内廷防守,那是必死无疑事情,他才不会那么傻。

 …

 寅正,东方天际隐现一缕微光。

 喧闹一夜宫城终于渐渐安静下去。喊杀声已停,几处起火宫院也已经消灭了火光,只余黑烟袅袅腾空。到了上早朝时候,宫门外却并没有任何朝臣车轿停驻,宫城方圆一里之内不允许任何人走动,右骁营人马完全封死了各处道路。

 外宫局势已经稳定,太子余孽被诛杀,连弃械投降都没能免掉一死,手里刀剑刚丢下,头颅就被人砍了去。右骁营指挥使陈刚这次勤王之中表现出了平里难得一见狠厉果决,让他手下几个营官吃惊不已。

 夜里御前值守卫全被就地格杀,其余后卫营卫则视情况而定,敢反抗就是自寻死路,缴械则被统一圈看管,上下各级营官全都被分隔看守,等待事后处理。

 先前睁眼闭眼前卫营,因为后来协助京营平有功,右骁营倒是没有对其如何,任由他们按部就班地照平章程做起了各处值守。

 内廷所有出路全都被封死,右骁营谨守外男不得进内宫规矩,他们自己不进去,也不让别人进出。里头肯定是有太子余孽,而且数量不会少,但指挥使陈刚只命人镇守,就是不下令入内擒贼。

 如瑾听到这个消息时候,不由赞了一声,“是个聪明又懂分寸人。”

 “王爷找到了吗?”

 “还没联系上。”

 唐允低了低头,没有将话说完。从金霖殿内侍口中听到消息,长平王是独身躲入了后头配殿,然而后来配殿被大火焚成灰烬,梁柱成灰,砖石为砾,实是难以找寻尸首。

 唐允觉得王爷肯定不会死,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,这消息着实没有办法讲给如瑾听。

 “怎么还没联系上?”如瑾霍然站起,“五十好手进了宫,又有密道沟通消息,连片衣角也找不到吗?备车,我要进宫!”

 唐允很准备好了车马,派了几十护卫拱卫,如瑾即刻带了人朝宫城而去。

 天已破晓,东方层云被晨曦镀了金边,霞光万丈。如瑾却无心欣赏,只催着车夫些再些。

 长平王到底能去哪里?外宫已经肃清,难道是被困内廷了吗?或者…

 她不敢再往下想,只紧紧握着拳头。

 马车宫外一里处被右骁营拦下。护卫头领上去通报了名号,很,宫里就出了传讯官,吩咐兵士将王府车马放进去。

 同样被拦住另一个人不干了。

 跟车仆从上前质问,“什么道理?宫中有变,我们阁老不能入内,却让一个妇道人家进去?!”

 那右骁营传讯官也不是省油,立刻冷笑:“宫中有令,此时任何朝臣都不许进宫,府里老老实实等着旨意,不然就以违抗皇命论处!别人都听令不来,贝阁老偏偏要来闯宫,本将还要问问是什么道理呢。你却来问我!”

 如瑾掀开车帘往外瞅了瞅。

 原来是首辅贝成泰车马。贝成泰是太子一系,此时前来,能有什么目?还不是为了亡羊补牢、浑水摸鱼。

 只听贝成泰车内沉声而问:“宫中有令?不知是谁下命令?昨便闻皇上龙体违和,今夜又受了惊,他会下这样令么?”

 “怎么,贝阁老觉得皇上不能下旨?您老心里到底想什么呢?”传讯官竟然敢和当朝首辅当众顶嘴,话也不客气,“咱们就是个传讯,上头下什么令咱们就听什么,总之您是不能进去,若要硬闯,别怪儿郎们手下不留情。首辅大人别闹得自家脸上不好看,还是请回吧。”

 贝成泰脸色铁青跳下了马车,官威十足,就要训斥那小小传讯官。结果,人家早就扬鞭催马进了宫门,只留下一路蹄声。贝成泰胡子抖,如瑾暗暗冷笑,落了帘子,吩咐车夫催马。

 于是贝成泰只得眼睁睁看着长平王府马车驶进宫门。

 他也不是个愚钝,否则怎么能坐上首辅位置。跟车长随询问该怎么办,贝成泰沉着脸重坐进了马车里,吩咐调头回府。一个京营小小传讯官敢和他当众顶撞,他怎会猜不出端倪?必定是宫里翻覆已经大概有了定论,他须得赶紧回去想办法。不然后太子城门失火,可就要殃及他这池鱼了。

 那边如瑾车马一路疾驰来到金霖殿。

 这是皇帝独宿时寝宫,与召幸恩殿相连,前世如瑾来过多次。此时重游故地,感慨什么,是完全顾不上了。右骁营指挥使陈刚亲自来,见面行了礼,即刻将后配殿失火事情告知。

 “你说什么!”

 如瑾眼前一黑,差点当场晕过去,身子晃了两晃才勉强站住。

 陈刚四十出头,满脸络腮胡子,黝黑皮肤高大身材,铁塔似立阶下,将如瑾衬得越发瘦弱娇小。他并没有小看眼前这个论年纪可以当自己女儿皇子侧妃,而是原原本本将右骁营进宫前后事宜又重复一遍。

 如瑾调头就往后配殿走,“是谁说王爷被困里头出不来?有人从头到尾看见火场情形吗,怎么就断定他出不来了?”

 身后王府侍卫呼啦啦跟上,将右骁营官兵都挤到一边去了。陈刚并不计较,只紧随后仔细回答,“是金霖殿御前内侍说,下官分头盘问了好几个人,都是这个说辞。至于王爷起火后是否出了配殿,其实名没有人看见,当时御前已经了,太子出逃,宫人到处窜。想必王爷吉人天相,趁了困。此时内廷尚未搜寻,兴许王爷正内廷暂避,下官正要讨您一个示下,看看内廷那里该怎么办。”

 如瑾眼见配殿火场满目疮痍,腿有些不听使唤,强撑着走过去细瞧。生怕什么也找不到,怕找得到。出来匆忙,她连帷帽都没有戴,只栖身民宅里随意找了一套女人衣服穿上,细布衣裙比不得绫罗绸缎,满院子侍卫兵甲,唯她一个女子穿梭火场里,越发显得脆弱伶仃。

 她绕着整个火场转了一圈,弄得衣裙上满是灰尘,绣鞋是脏得不成样子,却什么都没发现。一片狼藉中看不见类似尸首东西,可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被烟灰残垣掩埋了。

 她停下脚对着配殿灰烬静了片刻,转头看向陈刚。

 “大人,内廷怎么办,为何要问我?”

 陈刚被她眼中锋芒所慑,微微低头躬身,回答却是镇定:“此时圣上下落不明,太子逃,宫里没有可以主事。蓝妃今夜居功至伟,挽大厦于将倾,此时此刻您以皇子妃身份主持宫中大局是情势所迫,并非僭越,还请蓝妃为下官等拿个主意。”

 不动声奉承,似乎不是这个表面上看起来颇为刚直将官会做。如瑾不由多看了陈刚两眼。

 “大人深夜急行军,勤王有功,这才叫做居功至伟。”

 “下官奉命行事,职责所,不敢居功。”

 好一个职责所。

 如瑾再次确认这是个聪明人。

 他话里话外将太子定谋反逃匿立场之上,极力维护自己带兵进城正义,这是明确站队了。

 他所奉命,其实颇为掺水,兵符和签印大半是唐允那边做假,也不知道他看出来没有。若是没看出来,那么进宫之后光凭情势,也能看出这一场储君谋反案其实大有可翻盘之处,谁是谁非还不能定论,因为关键皇帝不见了。

 若是皇帝不幸西去,这是非真假就真得成了悬案,其他后妃、宫人、侍卫之类怎么说,那都不重要,既可以被人利用,也可以被人否定,很可能是终谁实力雄厚,谁就掌握了话语权,将失败敌手定不忠不孝辱柱上遗臭万年。

 陈刚今夜所为已经让他没有退路,所以他唯有将一切做到极致,不给太子翻盘机会。作为武将,他不仅懂得奉命、带兵,还懂得权衡利弊审时度势,所以如瑾说他聪明。

 和聪明人一起做事可以节省力气。

 “既然陈大人这样说,那么我就暂时提些建议,助大人擒贼护驾。”

 陈刚拱手,“但凭蓝妃吩咐。”

 “大人可将四面宫门都封住了?”

 “万无一失,连带周围宫墙处皆有巡守,绝不会放走一人。”

 “内廷四周呢?”

 “也封堵了所有出入口。”

 如瑾便道:“东宫谋逆,囚困皇上,挟持威后妃,此时事败逃窜,内廷里却遗留了许多余孽。若继续让他们留内廷藏身,于娘娘们有碍,于后宫清誉有损,望大人能够带兵进内擒贼,洗清余孽,还宫廷以清明!”

 “下官遵命!”

 陈刚要,也不过是一个主事发令人罢了。如瑾心知肚明,就替他担这个责。她只要找到长平王,至于事后是否会被问罪,为指使外男进内廷而担责任,于她而言都不要紧。

 陈刚很就安排好了进内廷几队人马。如瑾提醒他一定要严厉治军,莫让谁行差踏错,授人以柄。陈刚知道轻重,郑重答应。

 突然有兵丁来报,说御前大太监康保求见。

 如瑾疑惑,陈刚解释道:“御前宫人都暂时安置西群房里,下官派人看守着。”

 康保要来干什么?如瑾道:“让他进来。”

 康保进院,眼看着陈刚和如瑾站一起,先是吃了一惊,继而立刻回神,爬过来就朝如瑾磕头,一边磕还一边哭诉,说太子如何暴云云。如瑾迅速打断他,“有话就说,我们没时间听你胡扯!”

 康保忙抹泪转了话头:“奴才听说陈大人要带兵进内廷,于是想着,内廷那地方大人不一定熟悉道路,要么,奴才带着徒子徒孙给将士们引路?早点抓获反贼,奴才们也能好好伺候皇上。”

 这倒是好主意!

 一来引路,二来有什么事,内侍们也是个见证,只要防着他们使坏就好了。

 如瑾立刻准了康保提议。康保喜出望外回去挑人,如瑾却将他带来人全都不用,从他挑剩下人里找了几十个内侍,两人一组,分别给兵卒们带路。

 康保苦了脸,陈刚命人将他带下去仔细看管。这人典型墙头草,见风使舵,太子待皇帝时候他袖手旁观,卑躬屈膝德行早被其他内侍掀了出来,如瑾才不会用他人进内廷。

 两千右骁营将士从各条道路鱼贯进内宫,外围是三千接应。刀剑长,强弓劲弩,沿着内廷平整石板路一路碾

 走各队中间内侍扯着嗓子高喊,“京营进宫擒贼,各宫上下清点人数院中站好,待将士们进内搜查逆贼。若不服从,一概以贼论处!”

 这也是如瑾主意,一个宫殿一个宫殿挨个搜过去,就不信那些余孽能藏得住。

 这种过筛子方法很有了成效。

 有那胆小听话嫔妃,立刻将宫人召集院子里候着,待军卒们踏进院子里搜查余孽,还真就厢房群房之类地方搜到人,一番围攻,悉数拿下。

 有不听话,兵卒们也不强迫,只将该宫宫门从外头锁上,四面派了人看守,将之变成监牢。

 却有余孽挟持妃嫔做人质试图突围,陈刚早就吩咐下去,遇到这种情况,不必顾忌,当场格杀。至于人质是不是安好,这等混乱宫变情况之下,对上头自有一套说辞,若人质死了,就一口咬定是逆贼杀死,与京营无关。倘若目击之人要与京营对质,那又是另一笔糊涂账,事后再说。

 如瑾严密护卫之下,离开金霖殿,直奔弘度殿。

 之前进宫死士早已传信出来,陈嫔弘度殿暂避,并无危险。她一个沉默寡言边缘嫔妃,历来没人将之放眼里,太子困着长平王时都没想起要对她如何,又庵堂里,越发安全了。

 半路上却有右骁营兵卒来报。

 “禀蓝妃,弘度殿有十几个余孽,陈嫔娘娘被困里头,陈大人正带人赶去,派小来讨蓝妃示下!”

 陈刚可以不顾其他嫔妃生死,陈嫔却是不能不理。

 如瑾眉头一凝,飞朝弘度殿赶去。

 小小佛堂宫院,外面已经围了几百兵卒,水不通。箭上弦,刀出鞘,却是没人上前杀敌。院门半开,里头有人喊话,无非是让开通路放他们出去之类。

 陈刚满头大汗带着一队兵卒跑来,头看见赶来如瑾,率先告罪,“蓝妃,是下官办事不力!”

 如瑾顺着兵丁们让开通道走到院门前,一眼看见张六娘衣襟染血伏台阶上,吃了一惊。

 张六娘不是凤音宫,怎么跑到这里来了,还受了伤?陈嫔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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