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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
 望着阿初惋惜又自责地摇着头,慕容云樵无言了。他望着窗外的蓝云,虽然脸上毫无表情,但内心里,他是沮丧得要命。分明杭州就这么一点大,为什么就是找不到怜幽!

 “少爷…”阿初看他那个样子,内心感到很难过。

 慕容云樵挥挥手,示意阿初不用再多作解释。他悠悠叹口气,道:“不关你们的事,我知道你们很努力去找了。”

 “少爷,您想,少夫人会不会出关外了?否则为何我们找遍大街小巷,只差没把杭州城翻过来,还是找不到她。”

 “不可能!”想也没想,慕容云樵马上推翻了这个可能。“她一个弱女子,没有体力走出杭州城。更何况,她离开的时间,是在近曙时刻,城门根本没开。再说,那雨下得大。她又不曾出过远门,任何能摸黑出关?她一定是在杭州城内,我敢确定!只是,她有心要躲我们,我们要找她也不容易。”

 “少夫人为什么要离开?”阿初不解地问道。但随即感到后悔。因为他看到慕容云樵眼中的忧伤。

 静默了半晌,慕容云樵摇摇头,痛苦说道:“我不知道,我真的不知道。”

 “呃…或许少夫人有苦衷吧!少爷,少夫人很爱你,如选择离开,你难过,她一定也不轻松。我没读过书,不会说大道理,但是少夫人很体恤我们下属,而且她心地又那么好,她一定会好好的…”阿初挤破脑袋,硬是想挤出几句好话来安慰这个仁善的主子。只可惜…唉,他敲了下自己的头。当初为何不多读点书?瞧!连说话安慰人都不会。

 慕容云樵感动地看了阿初一眼,朝他感激一笑。

 “我知道,你不用安慰我。在还没找到怜幽之前,一切都只是臆测。原本,我是想度过难关再去找她,接她回来过好日子,没想到一耽搁,就是半年,要找人就更难了。但无论如何,我一定要找到她,且一定会找到她。”

 “是啦!人家都说,什么有…什么志…”

 “有志者事竟成。”慕容云樵替阿初接全了话。

 “对啦!对啦!少爷,你这么有心,老天爷一定会庇佑你找到少夫人,再重续前缘,你就不要担心了。当然,我们还是会很努力地找下去,这你更不必担心。”

 “谢谢!”慕容云樵实在找不出更适当的话来表达他此刻的心情。

 “少爷,你别客气了,你平常对我们这么好,这点小事不算什么。不过,说到这里,我突然想到,少夫人前阵子一直闷闷不乐,我看八成和赵亚婉离不了关系。”

 “赵亚婉找过她?”慕容云樵内心一震。什么时候的事,他怎么一点也都不知道。

 “因为赵亚婉在慕容世邸里一直是来去自如的,所以,她来找少夫人,我们并没有太留意。而且,少夫人一直要求我们守密,我们当然不敢说了。”

 “这种事…”慕容云樵讶异得难以成言,难怪怜幽那夜行为异常。“这种事本来就该告诉我,或许赵亚婉在她面前说了什么,她才会离开。”

 “当初,为着织坊的事,大家忙得焦头烂额,自然不会对此事太留意。现在想想,的确是疏忽了。”

 “算了,无论如何,找到怜幽要紧。传令下去,叫杭州城内所有的画工描绘怜幽的画像,张贴出去,凡发现者,慕容世家必有重酬。”

 阿初接令,马上退下,着手去办。看来只有这个法子了,否则少夫人躲起来,谁也找不到呀!

 乍见慕容云樵,赵亚婉内心狂喜。但见他冷冽的神色,不又有些退却。

 在这次混乱的时局中,赵亚婉是唯一处刑最轻的人。虽说叛国罪理当九族问斩,但赵相国及慕容义飞的勾当,的的确确是在赵亚婉的协助下才得以曝光,所以朝廷以一个晓以大义的谕旨而赦免了她,但为杜悠悠众口,仍是不免受牵连,而被判驱逐出杭州。

 这天,赵亚婉原是打算去会晤慕容云樵的,没想到他反而自己前来。原以为他是为她赵亚婉而来,但望着他晦暗的神情,她不确定了。

 “云瞧!”她亲昵地叫唤,想拉近两人的距离。

 “我想,你叫我堂兄,应该较合礼仪。”

 “别开玩笑了!”赵亚婉怪叫。“堂兄?云瞧,这儿没人,别那么见外。”

 “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跟你那么亲近了?”慕容云樵冷漠笑道。

 赵亚婉脸色一沉,有些不悦。“话别说得这么绝。”

 “我说话绝?”慕容云樵冷哼一声。“我想我不及你十分之一。我问你,你凭什么过问我的事?”

 “哈!原来你在过河拆桥。这些话你为什么不在事前就说?你以为慕容织坊是靠你自己的努力才有转机吗?告诉你,没有我,谁给你机会去反击?你这句话未免太忘恩负义了。”

 “忘恩负义?你有什么资格说我?有什么权利去动用你皇家的身份而加害于人?我老实告诉你,甚至可以涸葡定地告诉你,没有你的帮忙,我依然能够支撑过去。你的多管闲事及自作多情,不仅没有帮忙,反而害了你周遭的人。”

 “我多管闲事、我自作多情?”赵亚婉尖叫,眼中尽是委屈。“你以为我这么辛苦为的是谁?图的是什么?我还不是为了你,云瞧,这普天之下,还有谁为你牺牲这么多,还有谁爱你这般无悔。”

 慕容云樵看着她,眼神充满厌恶。“请你自重一点!就因为这个微不足道的原因,足够你翻脸不认人去加害于人,包括生你的父母?”

 “我没有!我不过做我该做的事,谁要他们叛国呢?”

 慕容云樵难以置信地摇着头。

 “你这种女人真可怕。你知不知道,你害的,是你丈夫、你的父母,以及我的子。”

 “你的子?”赵亚婉笑了起来,脸上堆满不屑。“你是说,那个女儿楼的伶?”

 慕容云樵脸色蓦然一变,攫住她的手腕,厉声问道:“什么意思?”

 赵亚婉痛唉出声。在挣脱不得,正想破口大骂时,瞥见慕容云樵受伤的眼神,顿时内心相当快意。

 “哦!原来你还不知道。水怜幽,你的子,是杭州知名院的伶?”

 “你胡说!”慕容云樵吼道。

 “我没胡说!你去问问女儿楼的嬷嬷,看看水怜幽是不是从那里逃出来的?你真以为你的子是纯洁无暇的吗?哼!说穿了,不过是大爷有钱,随时都可以抱搂的伶罢了。”

 “住口!”

 “我只是想提醒你,别当了冤大头。别看她表面上一副圣洁模样,实际上却是污秽不堪。”

 慕容云樵气得浑身发抖。“我不打女人,你不要我破例。我不准你再这么说她。”

 “不准?!你凭什么不准我?云瞧,别死脑筋了,那种女人有什么好?看看我,只有我才配得上你。”

 “你配?赵千金,别忘了,你是慕容堂少夫人。”

 “你?”赵亚婉脸上泛起了难看的红,她气急败坏地说:“起码我比她好!我博学知礼,有大家闺秀的风范。她呢?她不过是一个伶,什么都不懂,只能用身体来娱悦别人。好,就算你嫌弃我非纯洁之身,你怎么不回头看看你的子,你更需要嫌弃她。我想这不是你用来拒绝我的理由吧?”

 “你太妄自菲薄了,我怎么可以以这个理由来嫌弃你?”慕容云樵皮笑不笑,脸上满轻蔑。“事实上,我不以为我拒绝你的原因只有这个。”

 “慕容云樵!你太过分了!”赵亚婉尖声叫道。

 “我过分?你好像搞错了吧?我问你,为什么怜幽离开。”语气平静,却有暴风雨来的味道。

 赵亚婉愣了一下,在慕容云樵犀利目光的注视下,她感到呼吸困难。

 “那种女人有什么好?”赵亚婉吼了出来。

 “好不好是我的事,你未免太多管闲事。我再问你一次,你用什么诡计怜幽离开?”

 “什么叫,我不过是对她晓以大义。她那种污秽的身子,根本没资格进慕容家,做你的子。”

 “只有你适合?”他冷嘲。

 赵亚婉听出他话中的嘲讽,但仍心一横,点头道:“没错!”

 慕容云樵无奈地摇头叹息。“为什么要自欺欺人呢?我根本就不爱你,你走怜幽一点意义也没有。”

 “你…你也许没发觉到你爱我。”赵亚婉犹作困兽之斗。

 “你在说笑吗?我会分不清楚?我深爱怜幽,即使她是伶,我依然爱她。”

 “可是,她是卖身的伶呀!”

 “她卖不卖身,只有我最清楚。”

 “你不要告诉我,女儿楼的姑娘个个都是纯洁无暇,高贵如圣女。”赵亚婉嗤哼出声。

 “是不是如此,我并不清楚,但是怜幽委身于我时,的确是个好女孩。”

 赵亚婉不可置信地看着慕容云樵,企图找到他因自我安慰、撒谎而闪烁的眼神,可是,他的眼神竟是这般坚定。赵亚婉虚弱地笑着。“你在骗我,再不然,就是你被她骗了。”

 “你认为她怎么骗我?”

 赵亚婉顿时哑口无言。怎么回事,女儿楼的伶是处子?

 “也许,她演技好吧?”

 “有些事,是讲求证据,而不是靠演技的。”

 慕容云樵神情颓然地看着赵亚婉。他倒想看看,她还能想出什么话来反驳他?

 “你是说…不可能的!”女儿楼出身的伶真是处子!老天!打死她,她也不相信。

 “你不是我,当然无法了解。赵亚婉,不是你的事就少管。你走怜幽,我不会善罢甘休,但落井下石一向非我本,我看你如今已这般潦倒,不想再与你计较。你走,离开杭州愈远愈好,我再也不想见到你。不过,你放心,你仍旧是慕容堂少夫人,仍旧是赵千金,仍旧是长义公主。只是,从今以后,你赵亚婉的一切事情,都与我慕容云樵无关。”

 “你好狠…难道你这么恨我?”

 “既无爱何来的恨呢?”

 “难道…你从没爱过我?”赵亚婉沮丧极了。兜了一个大圈,难道从头到尾全是她自个儿自作多情?

 “我一直以为人一辈子爱一回,觅得一个真爱就已足够了,而我,只爱怜幽一人。”

 忽地,赵亚婉狂笑起来,尖锐刺耳的笑声,在白昼里,竟也令人悚然。

 “原来,从头到尾,你一直没瞧过我?”赵亚婉笑得更凄厉。“我一直爱你。没错,当初嫁给义飞是我的错,可是,早在嫁给他的第一天,我就后悔了。听到你娶,我很难过,但我更生气。如果,你娶的是一个知书达礼的名门闺秀,或是清灵婉约的小家碧玉,或许我还能释怀。可是,你娶的是女儿楼的伶,一个出身低污秽的女子。我堂堂相府千金,竟抵不过这样一个小丫头,你教我如何心甘?”

 “有些事,是道理说不痛的。我对你,既不是无情也不是无义。一切后果,全是你自己咎由自取。是你赵家毁婚在先,又任何能怪罪于我慕容世家?更何况,赵家与慕容家世家退婚之时,沦为杭州笑柄的,是慕容世家而非赵家。”

 “我!”赵亚婉沮丧地瘫坐下来。

 慕容云樵看向她,内心有些同情。

 “我不想再多说。基于你慕容堂少夫人的身份,你离开杭州,不论前往何方,慕容世家自不会亏待你,后你若有难,捎个音信给慕容世邸,我们自会替你解决。是以慕容世家的身份,而不是以我个人的身份,我要你了解,深深了解这句话的涵义。你懂吗,赵亚婉?”

 赵亚婉静默半晌,而后抬起眼。“我想最后再问你一次,你不爱我,仅因为我不是水怜幽吗?”犹抱一丝希望,赵亚婉满心期待地看向慕容云樵,期待他给予一个否定的答案。然而,终究是她失望了。

 “是。”没有一丝怀疑与犹豫。

 刹那间,赵亚婉觉得自己很孤单,什么都没有了。

 “我懂了。”赵亚婉表情平静,看不出情绪起伏。

 慕容云樵不觉感到狐疑。“那…”

 “我不想再待在杭州。我要离开,我不想再见到你。”

 “你打算去哪里,我可以派人送你去。”

 赵亚婉凄凉一笑。“天涯之大,何处为我归所,我还不知道。罢了,总会有我可以栖息的地方。不过,我离开,并不代表我原谅你,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。”

 “我知道。”慕容云樵淡然说道。

 唉!爱情这玩意,岂能勉强?如果他不接受赵亚婉是负了人家,那么,这生,他注定是辜负了她。  

 出乎意料“唯心葯坊”今儿个生意特别好。是天骤凉,身体易受寒?抑是诡谲的政况让人们闷出病来?这就不得而知了。为了保护怜幽,范明磊一直不让她出来帮忙,但今天在忙不过来的情况下,拗不过怜幽的恳求,范明磊终于首肯,让她出来帮忙。当然,她的美貌是大家注目的焦点,虽说杭州姑娘娇美,但这般脱俗的娇颜却也罕见。但怜幽真正引起众人注意的是她怀有身孕。他们从没听说范大夫娶

 “范大夫,是您的媳妇吗?”一名患者终于按捺不住,趁着范明磊诊脉,说出疑惑,眼睛还不时瞟向怜幽。

 “你说呢?”范明磊没抬头,专心开葯方。

 “从没听你提过已有室,再说,她起码也有八个月身孕,没道理你要瞒我们大伙这等喜事。”

 “那你猜猜,她是谁?”范明磊微笑问道。

 “就是猜不出才问你!可怜哦!瞧她那副瘦弱的样子,实在令人担心孩子的平安呢!”

 闻言,范明磊脸上不自觉地布满忧虑,这种转变,自被眼前这个大婶收入眼底。嘿嘿!不寻常。

 女人,是追究底的代名词!

 女人,是街谈巷议的制造者!

 于是,这位大婶再度开口了。现在,弄清这件事,可比医好自己身上的毛病重要太多了。

 “不是你的媳妇吧?”

 “不是!”可能是被问烦了吧,范明磊有些不耐。“是我远房表妹,本来在京城,听说杭州山灵水秀,为了让孩子有较好的环境,特地回来待产,就这样。”

 闻里范明磊口气中的不耐,大婶也懂得见好就收。“哟…哟!范大夫,你可别动怒。你知道,对于一些生疏面孔,大家总想多多了解,关心她嘛!你别误会了。”

 才怪!分明是三姑六婆。但碍于辈份,范明磊勉强命自己收回这份不悦。

 “没这回事。朱大婶,我自是晓得,你们对怜幽的关怀,范某在这代表怜幽先谢过了。”

 “怜幽?”大婶眼睛瞪得老大,这名字不是…

 “我那个表妹的闺名。”

 “哎呀!那岂不是和慕容少夫人同名吗?”

 在手中运转的笔险些滚落!范明磊终于抬头,勉强想挤出笑容问个清楚,却发现怎么也笑不出。他望向怜幽,她正忙碌地和葯坊里另一名仆婢包葯。于是,他将目光掉回眼前的大婶。

 “同名吧!我想,中原人士那么多,几个人同名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。”

 “是啊!那可真是太恰巧了,怜幽这个名,水灵灵的,脱俗讨人喜欢的。”

 范明磊原以为她是在暗讽,但看见她眼中的真诚,放心地吁了一口气。怜幽好不容易才重新站起来,绝不能再让她回到过去。于是,范明磊假装不经意地问道:“朱大婶,你怎么知道慕容少夫人的闺名也唤怜幽?”

 “不只我知道,范大夫,你的消息也太不灵通了,我看整个杭州城上上下下除了你之外,大伙都知道。”

 “为什么?”

 “看来,你是确实不知道喽!”大婶给他个他很无知的眼神,不自觉地,语气中充满骄傲。“外面告示说的。”

 “告示?!”范明磊失态地叫出生。一瞬间,闹哄哄的葯坊里没了声响,寂静一片,众人皆讶异地将目光投向这位向来冷静自制的大夫身上。怎么?范大夫是受了什么刺?连怜幽也好奇地望着他,眼神充满着关心。

 范明磊有些难堪,暗骂自己的失态,假装咳嗽,而笑道:“没事。”说给自己听,也是说给别人听的。

 没事才怪!虽然怀疑,但正主儿都说没事,旁人也不好再置喙。于是,大伙又各忙各的了。

 “范大夫,你怎么啦?”大婶有些狐疑了。

 “抱歉,失态了。”范明磊尴尬地笑。

 “那没什值得大惊小敝的。慕容世家财大势大,就算把整个杭州城翻过来也没什么困难。如今,慕容少夫人不见了,贴出告示来找,也没什么嘛!”

 “你是说,贴出告示,仅是为了寻找少夫人?”

 “是啊,整个杭州全贴满了。看来,慕容少主这次是非找到慕容少夫人不可了。也难怪,他们新婚燕尔,成亲也不过年余,慕容少主任何能忍受子离去。听说,一千两重金酬谢,我的老天,我这老妪熬了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些子儿呀!”

 “一千两?那,岂不是全杭州的人都在寻找慕容少夫人了?”

 “撇开银两不谈,光是慕容老爷的恩情,就值得我们去拼命了。而慕容少主也体贴我们这群人,造桥铺路,样样不落人后,冲着这点,说什么也得替慕容少主找着他的媳妇儿。“大婶说得斩钉截铁,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。

 “慕容少主?”不知何时,怜幽已站在身旁,孱弱的身子在听到这个名字时,摇晃了一下。范明磊连忙扶住她,让她在身旁坐下。怜幽原本就苍白的双颊现在更是没一丝血。唉!丙真那个幸运儿是慕容少主。

 “怎么了?”大婶关心地望着怜幽。果真长得标致,而且,漂亮得…和慕容少夫人有点像!

 “你和慕容少夫人还真像呢!”大婶将脸凑近,想更仔细看她,怜幽心虚地忙撇开脸。

 “你说笑了,我怎么可能与慕容少夫人相似?”

 “你别躲啊!脸转过来我仔细瞧瞧。说真的,我是愈瞧愈像。”

 “不像、不像啊!你别我了,大婶。”怜幽快掉出泪来了。

 “朱大婶,我表妹身子不好,你就别逗她了,长得像不过是巧合,你硬是为难她,万一她夫家误会,可就不好了。”范明磊忙开口替怜幽解围。

 “说得对!说得对!瞧我老糊涂了,真是对不起。其实,我是一片好意,以为真让我找着了慕容少夫人,心里头一高兴,竟忘了她是范大夫的表妹。唉!我只是可怜慕容少主一片深情,想帮帮他罢了。”

 不要想他,不要问他的消息。怜幽的内心挣扎着。然而,她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,她怯怯问道:“慕容少主…在找人吗?”

 “是啊!找他的媳妇啊!”他为什么要找我?怜幽痛苦地闭上眼。忘了她,再娶另一个名门闺秀不更好,他值得更好的,为什么要如此执不悟?

 “怜幽?”范明磊难掩关心地拍抚她的肩。“你没事吧?”

 怜幽摇头,哽咽着已无法出声。没想起云瞧,总觉得心头未结痂的伤口再被撒上一把盐,难受得紧,要不是为了腹中的孩子,孑然一身的自己也不想再苟活。

 “对了。你叫怜幽,而慕容少夫人也叫怜幽,两人又长得这般想像。该不会你也姓水吧?”

 怜幽惊愕地抬头,有些慌张,急急否认。“不…当然不是。”

 “哦!”大婶点了下头,随即关心地望着她。“你似乎身子骨很虚弱,这样不行的!为了自己和孩子,要多多保重。范大夫,开一帖葯让她补补嘛!瘦成这样,我实在很担心她生产时哪来的力气。”

 “谢谢你。”怜幽幽幽开口,低声道谢。

 “谢什么?有不懂的事尽管问我,我很乐意帮你。我就住对街胡同内,很近的…第一胎?”

 怜幽点头。

 “那可要小心一点。若想要个白白胖胖的孩子,得自己好好注意身体。哎呀!时间不早了,我该走了。”

 “谢谢你,大婶。”

 朱大婶豪笑着,走了出去。

 范明磊担忧地望向怜幽,瞧她不住颤抖的双,他叹了一口气,有着心疼。

 “慕容云瞧,对吧?”

 “什么?”

 “孩子的爹?”

 瑟缩的身子明显震动了下。接着,是一阵沉默。范明磊明白,怜幽是存心逃避。她果然是现在热门话题下的女主角…慕容少夫人。

 但,明白了又如何?目前怜幽求的只是安稳平凡地过一生罢了。

 范明磊长叹一口气。“既然你选择了目前的生活,那就努力去忘记他吧!”

 怜幽并没有作答,瘦小的身子抖得厉害,似乎是在泣着。这般模样,教范明磊好生不舍,他正想再说什么,旁边的患者已开始不满叫嚷着:“大夫,看不看诊?我很难受呢!”

 “哦!抱歉。看!当然看,手伸出来,我把把脉。”

 怜幽缓缓地起身,悄声地,声音轻得只有她自己和范明磊听得到。“我一直很努力地要忘记他,一直很努力地。”

 望着怜幽离去的背影,范明磊叹了口气。

 自古,情最伤人。

 他又能安慰怜幽什么?

 慕容云樵接连着饮下三、四杯酒。谁说一醉解千愁,为什么他就是忘不了怜幽?失神地望着屋内的摆设,望着怜幽亲手绘绣的罗幔,望着她最常坐的那张椅子,以及他俩曾经爱恋绵私语的。思及此,内心又是一阵绞痛。为什么要躲?为什么不让他找到她?难道她不知道,他思念她思念得紧,爱她爱得疯狂?

 忽地,慕容云樵把手中的酒杯往墙上掷去,声音之大,令门外的仆婢受了惊吓,没人敢再进去。

 “你们去休息吧!”慕容夫人态度优雅地走了过来。仆婢们听到这句话,仿佛蒙了逃邝,连忙谢过,退了下去。

 慕容夫人走进房里,虽不意外儿子疯狂的举动,但看见屋内凌乱的景况,不免轻叹一口气。

 “樵儿。”

 慕容云樵猛地转过头,有些手忙脚地整理衣冠,拨拨头发。“娘!这么晚了还没歇着。”

 “儿子正在伤心,为娘的怎睡得着?”

 “对不起!娘,让您担心了,孩儿没事。”

 “你哦!”慕容夫人有些责难地望了他一眼。“你要真没事,为娘才真要担心呢!娘就不信,少了怜幽,你会没事。”

 “娘…”慕容云樵有些不耐。他的表情摆明不愿讨论这个问题。

 “怎么?不想谈吗?既是扰你心湖的症结,为什么不去正视它?”

 “我也想找到她!可是,她根本就是…不让我找到。”

 “你认错了?”

 “当然不是!我只是…只是…”慕容云樵狠狠地扒了下头发。“我只是不喜欢这种…等待。”

 “还好,你只有在感情这方面上才这般鲁莽。要不然,十个慕容世家都难保。你以为你们的分离,只对你造成伤害吗?”慕容夫人微笑着。这两个小娃儿,不知还要闹多久?

 “那她为什么还要躲我?这样彼此伤害有什么意义?如果是一种考验,一种试炼,半年,半年这么长的一段时间,时间应该够了吧?她为什么还不出现?”慕容云樵心痛地低吼。“因为她没信心,没有信心去爱你。”

 “我不在乎!”

 “可是她在乎。云瞧,怜幽太没自信,也太缺乏安全感,所以你需要付出更多,让她心底能踏实。她选择离开,心里一定承受着比你更大的煎熬。”

 “我知道,我知道,所以我想找到她,想好好地爱她。”

 “你不在乎她曾经是女儿楼的伶?”

 慕容云樵震惊地望向他的母亲。他一直隐瞒的事,为何母亲她会知道?“娘,您…怎么知道?”天!他竟有点结巴起来。

 “你以为…”慕容夫人笑了起来。“你果真以为,我们只是单纯想救你的命,而随便找个姑娘做慕容少夫人吗?就算我们没门第观念,但起码对姑娘家该有的守还是要讲究的。我们调查过她了,怜幽这女孩,过得太苦,但是是个相当善良的女孩。也正因如此,我和你爹都知道,她是个匹配得上你的姑娘。老实说,在你们成亲的隔,女儿楼的金嬷嬷就找上门来。怜幽,还是我们替她赎身的。”

 “娘,您相信我,千万别污蔑了怜幽。她是个好姑娘,她委身于我时,还是个清白的大姑娘家,您可千万别误会她了。”慕容云樵急急地辩白,他不能容许他人以异样的心态来对待怜幽。

 “傻孩子,我们早知道了,要不然,岂会要求她下嫁于你?就算她娘和为娘情再好也不能。我们一直没对你提起这件事,一方面是怕你嫌弃,另一方面,也为避免蜚短长。”

 言毕,慕容夫人突然望向窗外,微微地叹了一口气,有些慨叹。“只可惜,老天爷总见不得人好,见人深情相待,便来个痛彻心扉的考验。云瞧,我相信你和怜幽只是短暂的分离,老天爷一定会被你们感动,把怜幽还给你的。”

 “只是,我已厌倦了这种等待。”慕容云樵沮丧地的低,他望向窗外,又是一轮皎月,怜幽离开时,不也是这般明月挂天际。唉!如果上天终究是要将怜幽还给他,那么,就请快点吧!

 “我知道你心里苦,也知道你心急想找到怜幽。可是,很多事急不来的。娘是过来人,自然明白感情的伤痛。可是,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,别累倒了。娘有预感,你们两个必定会再重逢。为了这个重逢,你得先照顾好自己再说,懂吗?”

 慕容云樵点点头,有些动容与愧疚。

 “对不起!娘,要您为孩儿担心。”

 慕容夫人摇摇头,微笑道:“你是我的儿子,不关心你关心谁?早点歇着,不要太心急,该是你的,一定跑不掉。”

 有了母亲的安慰,慕容云樵顿觉心情舒畅不少。没错!怜幽是他的,谁也抢不走,他何苦沉溺在伤痛中?管他什么天注定,如果老天爷执意要折磨他俩,他偏不认输,非得狠狠悖天而行一番不可。怜幽,是他的!

 “少主,好消息!好消息啊!”阿初兴高彩烈地冲进屋里,缓平急促地息后,顾不得主仆的尊卑,没有行礼便大声嚷嚷:“少主,好消息。”

 “什么事大惊小敝的?慢慢说不要紧,别呛着了。”慕容云樵微皱着眉头阿初。

 “我…我…”阿初上气接不着下去,愈是兴奋,心跳愈加速。

 “我什么?”慕容云樵眉头皱得更紧。

 “找到了!”终于说出这个好消息,阿初高兴得嘴几乎咧到耳后。

 慕容云樵瞪大了双眼,站起身。但随即又坐了下来,一颗心悬得好高,深怕是自己误解了。他了口气,缓声问道:“找着…”老天!他发觉他没勇气说出口,不会是做梦吧?阿初兴奋地、大力地、狠狠地点了三下头。

 “找到少夫人了。”

 慕容云樵整个人呆愣住了。过了一会儿,他激动地捉住阿初的手臂,颤声问道:“在哪?你快点说。”

 “在…”被慕容云樵捉紧的手臂疼得让阿初差点说不出话来,他强忍住痛终于说出口:“在玄武巷那个胡同里的唯心葯房。”

 慕容云樵放开阿初的手,呆呆笑起来。“你确定?”

 “嗯!虽然那间葯坊主人说少夫人是他的远房表妹,可那副模样,根本和少夫人一模一样。”

 语未毕,慕容云樵已冲了出去,即使现在将近子时。 范明磊收拾好手边的工作,起身想关上门窗,却发现怜幽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。他走到怜幽的身旁,关心地问:“怜幽,这么晚了还不去歇着?”

 “觉得有点闷,睡不着觉。”怜幽没有抬头,仍是望着前方发愣。看她虚渺的眼神,不用猜,范明磊也知道她在想什么。

 “你又在想他了?”

 “…”“你不是说要忘记他吗?怜幽,不是范大哥不想收留你,而是既然你如此深爱他,何必再逃避?原先,以为他待你不好,所以我也有意思要照顾你一辈子,不再劝你回去。但是,你爱他,而且用情很深;同时你也看到,他发了疯似地在找你。我不明白,既然你们两个彼此相爱,而所有的事情也已尘埃落定,为何你还不愿回到他身边呢?”

 “我配不上他,他适合更好的姑娘。”泪早已干,再谈往事虽已无泪,内心的伤痛却如昔。

 “笑话!你美丽、体贴、温柔善良,为什么配不上他?他嫌弃你?”范明磊有些微怒,那个少主真敢嫌弃这个爱他的好姑娘?

 “不!他没有,只是我自觉罢了。范大哥,你也晓得,他是高高在上、我高攀不起的人,放纵自己去爱他,对我来说,已经是很大的奢侈了,我怎能再企求相守一生呢?”

 “怜幽?你如今的行为,騒人墨客称为多愁善感,我则称为无悔无怨,而在大伙看来,这叫做蠢。这种相互伤害的游戏,完全是你在操控,根本可以不玩的。爱情没有阶级,没有尊卑,高贵的皇太子尚可纳小婢为妾,你又何尝不能委身于慕容少主?怜幽,别这么傻,傻得折磨自己,也伤害了他,更牺牲了你腹中的生命。难道,你忍心腹中的胎儿出生就没有了爹?忍心慕容少主没有倾心的良,忍心你自己后寂寞而终吗?看开点。一切都不过是你在庸人自扰。你、他,和孩子,都可以痹篇这些悲剧的,只要你愿意。”

 怜幽觉得自己快被说动了,但那份自卑,又张牙舞爪跑了出来。她沉痛地低喊:“范大哥!不要再劝我了,我不能,我真的不能。我不过是他人生的过客,我身卑位下,曾经有已经是很大的幸运了,哪敢再多求。范大哥,这不过是和时间的赛程,久了,我自会忘了他,而他也会忘了我。”

 “你会忘了他?怜幽,你太高估自己了。我可以涸葡定地告诉你,即使你百岁,依然会爱他如昔,不会缩减一分一豪。怜幽,别再玩这种自欺欺人的游戏了,再这样下去,你一定会伤得体无完肤。我不认识慕容少主,可是,光看这些日子,他在杭州城内为寻找你所做的一切,就足以证明他爱你。怜幽,成全他,也成全自己,更成全你们俩的孩子,这是你们爱的印证啊!别再折磨彼此了。”

 怜幽兀自摇头。原以为已干的泪水,再度决堤而出。她大声地哭着,尽情宣

 范明磊心疼地将怜幽搂进怀里,他不能为她解决什么,只能让她有个温暖的怀可以靠着哭泣。

 “傻孩子,回去吧!”

 怜幽没有说话,只是更拉紧他的衣襟,纵声大哭,却没发现,慕容云樵正心冲冲地跑来,而后整个人钉在他们身后,脸色由兴奋转为惊讶,而后为愤怒…  m.5xxS.c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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