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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
 绿水多娇楼娇娇坐在梳妆台前,白净丰腴的脸蛋上一片失落。

 铜镜中的人儿有着掩不住的青春之,可是却慢慢地被人间脂粉给掩盖起来。

 她轻轻在脸上抹了一层又一层的粉,希望能让自已看起来更加娇媚些。

 为什幺表哥不喜欢她呢?娘说过,表哥会喜欢千娇百媚的千金小姐呀,可是任凭她在自己发上了一支又一支的宝石钗、在脸上抹了一次又一次的胭脂,表哥的眼睛还是追逐着银兔,连看都不看她一眼。

 难道是她装扮得还不够美吗?

 娇娇哭了,泪水又划过了脸蛋儿,弄花了精心扑上的脂粉。她连忙用手绢儿擦掉了泪痕,咽下眼泪,努力在脸蛋上另外一层胭脂。

 楼下响起了一声轻敲,惊动了她。

 糟了,妆才上一半,这怎生见人呢?

 娇娇赶忙用手绢儿统统拭净了脸蛋,披散着长长黑发,一身朱红衣衫就匆匆奔下楼。

 究竟是谁?

 "是谁?"门外有个高高的影子,她心儿猛跳了一下。

 "表小姐…是我。"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斯文男声响起。

 娇娇吊了半天高的心瞬间跳回原处,她没打采地打开了门。"原来是你。"

 "表小姐,"方儒高瘦的身子上套了一袭青衣,浓浓书卷味散放无遗,他红着睑,手上捧着一大束雪白色的野花。"我…是送这个来给你的。"

 娇娇瞥了他手上的花一眼,微微一震,随即别过头去,硬着声音说道:"我己经不是小孩儿,不再玩花了。"

 她是大人,是个千娇百媚的女人,怎幺还能玩小时候的玩意儿?

 "表小姐,我没有别的意思,只是…"他低下头来,看着手上柔弱清雅的花朵,一想起了现在是夏天,绿香苑的园子里总会长出这种花…当年你很喜欢的,你还为它取名小玲珑…那时你很喜欢串成花环戴在头上、手上…

 她眼眸有一丝松动,旧时美好的回忆一闪而过,却随即消失。

 娇娇面无表情地冷哼道:"小季子,我再也不是以前的阿娇了,我是个主子,你应当莫忘这一点。"

 方儒震动了下,眼底落寞之更深,讷讷地开口,"是,小人明白,我只是…见表小姐这两天都不开心,所以想…"

 "我是不开心,尤其见到你更不开心,你为什幺都偷偷跟着我?"觉察到自己眼眶竟然微热,她震惊极了,马上用愤怒掩饰掉莫名其妙的心酸。"我最讨厌男人鬼鬼祟祟的了,你最好离我远一点,省得我看了就生气!"

 方儒脸色瞬间惨白,他强自支持着,轻轻将花放入她怀中,深深地鞠了个躬,然后落荒而去。

 再不逃,他怕他会忍不住当场崩溃。

 娇娇看着怀里雪白的花儿,过去的点点滴滴跃然脑际…

 小季子陪她放纸鸢、扮鬼脸逗她笑,还趴下来当马给她骑…

 她闭上了眼睛,鼻端深深埋入花中,深深了一口气…野花清新的香气在鼻间漾,可是她早已经长大了,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胖胖的、啥事都不懂的小丫头了。

 她长大了,要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,她绝不让任何人破坏这份心愿。

 表哥…为什幺你不喜欢我?

 "你对他太无情了。"银兔坐在庭前栏杆上,小腿儿腾空晃呀晃的,若有所思地出声。

 娇娇后退了一步,怀中的花儿散落了一地,她满含敌意地瞪着银兔,"你来这里做什幺?"

 "我是想,你每天都到我的珠光宝气阁报到,今天趁着侯爷出门去了,我想我也该礼尚往来一下,过来你的绿水多娇楼看看。"她啧啧叹道:"如果"绿水多娇"这四个字改一下多好,叫"傻女多情",应该会好些。"

 "你说谁是傻女?你给我滚出去!"娇娇暴跳如雷。

 银兔好整以暇地瞅着她,笑地逗弄,"生气是会老的喔!瞧,被我说中心事了吧?"

 "你滚,我不想见到你。"娇娇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脸皮这幺厚的人。

 "可是我想见到你呀!"银兔眼睛陡然一亮,"咦?你没有抹胭脂吶,变比较漂亮了喔!我就说嘛,没事干什幺要把自己的睑搽得跟猴子股一样,还是这样干干净净的顺眼多了。"

 "银兔,你再不走,我就叫人来了。"娇娇气哭了,颤抖着手指斥喝道:"我…

 我要叫姨母把你赶走,叫人把你用大扫把打出去。"

 "不用你赶,时候到了我自然会走的。"她神色闪过一丝黯然。

 到时候…就算她想留也不能留了。

 "哼!"娇娇转头就要走。

 "等等。"银兔唤住她。

 娇娇轻蔑地回过头来,"怎幺?我怕了你了,关门不想看到你不行吗?"

 "娇娇,方儒他是个好男儿,对你又是一片深情,你千万不要辜负了他。"银兔真挚地劝道,"至少…不接受他也别伤害他吧!"

 "你懂什幺?"娇娇心儿一震,随即嘴硬地回道:"我要怎样是我的事,如果你舍不得看小季子被我凶的话,你去陪他呀,去嫁给他…就是不要再来纠我的黎哥哥了。"

 "你这个傻瓜,真正爱你的人却不知珍惜,有一天你会后悔的。"话一说出口,银兔自己也被震慑住了。

 那幺…她自己呢?

 不不不,她是银免小仙,是专程下凡来找定情物和赚钱的,这情感的事情绝对不会与她有干系的呀!

 但是海澜呢?她内心深处发出一个小小的声音,她真的可以不把他当一回事,在三个月任务完成后,能毫不留恋、潇潇洒洒地离开人间回到广寒宫吗?

 嫦娥应悔偷灵藥,碧海青天夜夜心…广寒宫无爱无无恨无愁,和人间的扰扰攘攘比起来却半点儿滋味都无,尤其回到广寒宫,她就再也不能看到海澜,也不能听到海澜的声音了…

 银兔怔怔地,蓦然觉得脸颊冰冰凉凉的…这才发现有两颗水珠自眼底滚了出来。

 她傻气地摸着颊上的润冰凉,一时之间还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幺事?

 最后还是娇娇屏息惊呼了一声,"你…哭了?你干嘛哭呀?"

 银兔大大震动了,她看着手上的泪水,诧异地低语:"我哭了?哭…"

 这就是哭吗?可是怎幺和她平常和宝兔开玩笑时,笑到眼泪滚出来的滋味不一样?

 为什幺她的眼泪酸酸的,心底揪疼着,喉头好热好热…

 "你干嘛要哭,被你气哭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?"毕竟还是小孩儿心,娇娇边咕哝边走过去借给她手绢儿。"喏!拿去擦干净。"

 银兔被动地接过来,痴痴地喃道:"我怎幺会哭呢?"

 一定是眼睛跑进了沙子,所以才会哭出来的。

 她深了一口气,定下神来凝视娇娇,"谢谢。"

 娇娇站在原地,挣扎了好半天才爬上栏杆,笨手笨脚地在她身边坐下。

 "好久没坐在栏杆上了。"她仰望着蓝蓝的天空,百感集。

 "没人不准你坐吧?"

 "我娘说,我已经长大了,如果想要被喜欢的话就不能做这种小儿姿态了。"她很正经地回道。

 银兔张大了嘴巴,呆呆地看着她,"你娘干嘛教你这种有的没的?谁说坐在栏杆上就不会被喜欢?我还不是常常在月宫栏杆上坐,有谁敢不喜欢我?"

 "月宫?"娇娇一呆。

 "呃…没事,我是说坐在栏杆上很舒服,这跟被不被喜欢有什幺关系?"银兔摇搔头,大惑不解。

 "表哥喜欢坐有坐相、站有站样的姑娘。"她低下头来。

 原来如此!

 "你娘骗你的吧?我看海澜那个人三三八八的,自己都一副不正经了,他哪会喜欢那种坐如松、睡如弓的姑娘?"

 她是不知道他喜欢哪种姑娘啦,只不过每次她爬上树,或是趴在草地上捡铜板时,他都笑得特别开心,照这样分析,他不可能会讨厌坐没坐相、站没站样的姑娘吧?

 咦?可她干嘛要教她呀?

 就在银兔痛骂自己干嘛给情敌情报时,娇娇突然吃惊地喊道:"表哥三三八八的?

 不会吧,他是那幺温文儒雅、有气质,你知道吗?他和定北侯、镇南侯都是皇帝最心爱的臣子呢,他们凤黎酥三人也是全京城最最教人心动的男人呢!"

 "那幺厉害?"她倒吓了一跳。

 娇娇痴地喃道:"所以你说,我能够放弃他吗?这样英俊出色的英雄竟然是我的表哥,如果我还不懂得把握,就太笨了。"

 "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想嫁给他的话,你还不如嫁给皇帝做妃子算了,荣华富贵享受不尽,还有数不完的金银珠宝…噢!"她急急捂住嘴巴。

 真是糟糕,她应该是要帮方儒的忙才对,怎幺可以帮倒忙呢?

 幸亏娇娇没有傻到随便就被她怂恿了去,她叹了口气,"你不会明白的,我从小就希望表哥能够喜欢我、能多看我一眼,可是他总是很忙,总是在练武读书;反倒是小季子都会陪我…"

 银兔热血沸腾,兴奋地接口,"就是就是,你想想看,海澜就只会在那里装酷而已,可是方儒是真心的陪着你的,两相比较之下…"

 "我又不喜欢方儒,何况他只是管家的儿子,我娘说…"

 "不要再管你娘说什幺了,你心里究竟喜欢谁,这才是最重要的。"银兔气急败坏,"老人家嘛,总是有那幺一点点私心,谁不想得到一个镶金的乘龙快婿?可是女孩子的终身大事是另外一回事,你要找一个雨情相悦的人才对。"

 她说得又急又快又不会打结,简直快有专业媒婆的水准了。

 娇娇讷讷地反驳道:"可是我喜欢的是黎哥哥,只要黎哥哥也喜欢我,就叫作"两情相悦"了。"

 她还不笨嘛!

 银兔深了一口气,再度鼓动三寸不烂之舌,"听我说,要不然咱们来做个试验好了。"

 "什幺样的试验?"

 "看看小季子和海澜哪个才是爱你的。"她再度怂恿。

 娇娇固执地反问道:"我爱黎哥哥,我只要黎哥哥爱我,为什幺一定要加入小季子?"

 "因为小季子喜欢你呀,做人要公平点,总要给人家公平竞争的机会嘛,怎幺可以一下子就把人家给踢出局了呢?"她拚命说服。

 娇娇原想反对的,可是怀中花香依然,仿佛在提醒着她过去的美丽时光里小季子是多幺地照顾她…

 她真的能这幺狠心肠,连给个机会都不肯吗?

 娇娇心软了,她迟疑地点了点头,"好,可是要怎幺试?"

 啊炳!她真是太厉害了,伶牙俐齿再度发挥功效。

 银兔眉开眼笑,"附耳过来。"

 娇娇凑了上去,经过方才恳切的谈心之后,单纯善良的她已经完全忘记要拿银兔当情敌防备了。

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后,只见娇娇一脸古怪之,好象又想笑又犹豫,最后不安地问道:"这样…真的好吗?"

 "相信我,没有什幺比这个更能够试出男人的真心了。"

 "可是…"她还是很害怕,万一情况不是她预期的那样,该怎幺办呢?

 "试验就是试试看,但不一定能够灵验的嘛!可是你没试过,又怎幺知道不会灵验呢?"银兔用手肘撞撞她。

 "万一试出来,最爱我的人不是表哥,那该怎幺办?"

 银兔翻翻白眼,这个答案就算不用试也知道,海澜绝对不是最爱她的那个人。

 可是如果没有这样一试,方儒又怎幺有机会表达他有如黄河泛滥、一发不可收拾的爱意呢?

 "就算试出来方儒是最爱你的,你又有什幺损失呢?因为这样多一个人来爱,滋味不是不错的吗?"

 娇娇已经被她似是而非的道理给搞得团团转,她傻傻地点点头,心儿怦怦然,"好象…也对喔!"

 "我银兔出的主意哪有错的?"她大大吹嘘。

 娇娇感激不已,"谢谢你,银兔,我以前对你实在太凶了,你不生我的气还肯帮我,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才好?"

 "不知道该怎幺感谢我吗?"银兔眼儿倏地一沉,边溜上一抹不怀好意的笑,"来来来,我会让你知道怎幺表达"感谢"的。"

 嘻嘻!

 几天后,娇娇病倒了。

 听说病得不轻,整个人非但瘫在上起不了身,而且还整天昏呓语,说着谁也听不清楚的话。

 逍遥侯府上下人等都为此事忙成一团,因为表老爷夫都到江南去了,娇娇表小姐是他们托付在侯府里的,教他们怎幺不心急呢?

 薛神医和宫廷太医等等有名的大夫都被请来医治过了,可是说也奇怪,大夫们在前往绿水多娇楼前,都必须先到珠光宝气阁报到。

 方儒知道娇娇病了,心急得像是失了魂魄,自然也没有精力注意到这个异状。

 珠光宝气阁里…

 银兔一身银白衫子,清新精灵得像仙子一样,可是此刻却很没气质地半跪在椅子上,上半身趴在桌上,小手对着凑近来的脑袋比手画脚。

 神医们大都白了发的,要不就是两鬓微银了,可是几个老先生却听得好专心,还不时点头忍笑,每个人都是一脸古怪神色。

 "如此如此这般这般,各位神医都明白了吗?"银兔水汪汪大眼睛望着几名老先生,希冀地问。

 老先生们都点头了,尤其薛神医更是忍俊不住,他笑着问:"是都明白了,可是银兔姑娘,侯爷知道这件事吗?"

 "他当然不知道,要不然我也用不着堵在门口等你们,再一个个打躬作揖将你们请进珠光宝气阁来了。"在门口探头探脑也是很累的吶!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,要不然就达不到那种强烈震撼的效果了。

 薛神医望向门口那个高大身影,憋笑到差点呛到,"我们是绝对配合的,只是想不给侯爷知道…这事儿可就难了点。"

 由于银兔是背对着大门的,她的小脸蛋一片茫然,望着这一群忍笑忍得更严重的老先生们,"他是不可能知道的啦,他又没有千里眼或顺风耳…咦?你们怎幺了?干嘛脸红成那样?"

 在门口听了有好半天的海澜一身雪白衣衫,俊俏英地跨了进来,笑咪咪地开口,"或许是因为…他们早在半个时辰以前就看到我站在门口的缘故吧!"

 老先生们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突出来。银兔背脊一僵,满面窘然…她慢慢回过头来,被当场逮住的表情逗得海澜也笑了出来。

 他疼爱地摸了摸她的头,又好气又好笑地斥道:"傻瓜,这种事瞒得过我吗?把我请来的神医统统往珠光宝气阁带,这幺阵容浩大的,我有可能看不见吗?"

 她沮丧地嘀咕:"啊?原来你一开始就知道了?那一点儿都不好玩了。"

 "你不就是想要帮方儒和娇娇的忙吗?这跟好玩有什幺干系呢?"

 "你不懂,正所谓"寓教于乐",我在帮忙人家的同时给自已找点乐子,这有什幺不对?"她轻槌了他一下,没打采地说:"真讨厌,这样就少了很多乐趣了。"

 "不会吧?有这幺多好心的神医们陪你演戏,你还不开心?"她脸蛋儿红的像苹果,害他好想咬一口。

 "开心哪,可是我原先也想试一试你的。"她斜睨他。

 海澜在她耳畔轻声细语:"我的心思还用得着试探吗?"

 她的睑又红了,推开了他。"给人看见成什幺样子?"

 薛神医轻咳了一声,眉开眼笑,"现在我们可以去看看娇娇小姐的"病"了吗?"

 太医们也笑了,背着藥箱配合地演戏去。

 天下太平,倒也难得有这等好玩的事儿来玩玩,他们还真庆幸今天来对了呢!

 "记得表情要凝重一点喔!"银兔不忘叮咛。

 老先生们嘻嘻哈哈的声音远远传来,"知道了!"

 海澜自银兔身后轻轻揽住了她,笑着偎在她柔的颈项处,"你真了不起,居然能让这群老神医们也跟着你起哄。"

 她转过身来,很自然地抱住了他的。"我有魅力呀!"

 他眉,故意装作不信,"真的吗?"

 "其实呀,人心都是做的,何况老先生们每天治病救人,生活也很沉闷,有机会玩一玩不好的?"看着他怀疑的眼神,她连忙澄清,"我没有跟他们收钱,也没有威他们喔!是他们好心自愿要帮这个忙的。"

 他笑了,偷亲了亲她香的脸蛋。"我没有不信你,相反的,我觉得你这计画相当好,真亏了你这小脑袋是怎幺想出来的?"

 "我这颗脑袋是天生拿来做生意算计用的…"她这才想到,"喂!都已经过那幺久了,店铺到底装设好了没?还有一的点心师找好了吗?我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,三个月期限一到,我完成任务就得回广寒宫了…你是不是想拖上三个月,然后让我半钱也没赚到就回月宫啊?"

 一提到这个,海澜的神色黯然落寞了。

 银兔自己说完话,也是一阵椎心刺骨的疼…

 她小脸苍白,轻轻地摸摸他的脸庞。"对不住,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,只是我们约好了三个月的期限,期限一到就要照约定做的,何况我在你家也赖得够久了,你一定巴不得我这小捣蛋鬼快走。"

 他郁郁地看着她,"我…并没有巴不得你快走,事实上…事实上…"

 他还能说什幺?还能挽留她吗?

 三个月是给她也是给自己的期限,三个月之后,就必须要给予承诺了,难道还能要求她一辈子不求名分,这幺暧昧不明地留在进遥侯府吗?

 就算她肯,他也不忍心这般委屈她,可是说承诺…实在太难了。

 她心存冀望地凝视着他。

 海澜吐吐,最后说道:"我…我已经找好了点心师,等到店誧一装设好,你就可以去指挥大局,好好地海赚一笔了。"

 他想要让气氛轻松些,故意滑稽的说,可是两个人都没有笑。

 "我们…还是先去看娇娇那儿怎幺样了。"银兔垂下睫,掩住了一抹深深的失落。

 他无言地点点头,牵起她的手,两人脚步沉重地往外走去。

 哭得死去活来的黎老夫人已经被大家给请了出去,除了怕她太伤身子外,也因为她实在哭得吵的。

 这样子教老神医们戏怎幺演下去呢?

 方儒垂手站在神医身侧,眼睛红肿,暗地里不知道已经哭了多少回。

 看着娇娇病得这般憔悴,他实在心疼不舍啊!

 "脉象虚弱、气火失调,她的五脏六腑都受损严重啊!"董太医首先摇头。

 "既有寒气之象,又有虚热之兆,一二寒愈盛,表脉故浮,可见病淤在里…"

 李大医接着摇头。

 "气滞留,恐怕非下猛藥难医呀!"张大医再摇头。

 听得方儒差点气断脉绝,娇娇还未死,他就先翘辫子见阎王去了。

 伺候的丫头们也频频拭泪,焦虑得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
 "太…太医,求求你们一定要救表小姐,求求你们,无论是什幺样的藥,我都可以去买…去买…"方儒情急之下,跪下来哀哀恳求。

 躺在上的娇娇听得一清二楚,她起先是窃喜着太医们的配合,再来是气恼黎哥哥为什幺还不来,可是最后却不由自主地被方儒的哀哀痛绝所打动。

 小季子…你很担心、很伤心吗?

 她闭着眼睛,泪水情不自地滚落。

 可惜我不爱你呀,我爱的是黎哥哥,虽然一直以来都是你陪我放纸鸢、逗我笑、逗我玩,甚至还为了我摔下树断了腿…

 可是…可是我不爱你呀!

 娇娇几乎不过气来,又难过又伤心,在心底叨念的同时,口也奇异地酸楚难耐起来…

 听着方儒的求恳,她真想马上坐起来告诉他,她没事,他不要这幺伤心啊!

 可是娇娇还是强自忍住了,虽然忍得好痛苦。

 她的脑海陡然回起银兔说过的话…"方儒是真心陪着你的…女孩儿的终身大事要紧,要找一个两情相悦的人才可以…"

 两情相悦…

 她不自觉又想起了那满怀的雪白色小玲珑花。

 "太医,求求你们想想方子,一定要救表小姐啊!"方儒眼泪滚滚掉落。

 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,但只缘未到伤心处啊!

 太医们相视了一眼,在彼此眼中看见一缕笑意…果然是个痴情汉子。

 薛神医轻咳了一声,"这救命的方子不是没有,我这儿已经想好了该下什幺藥,但是名藥易得,最难得的却是这藥引子。"

 一听见娇娇有藥可医,方儒眼睛亮了起来,苦苦哀求,"敢问神医,这藥引子究竟是什幺呢?只要世上有此物存在,我上天下地也要去寻来,求求你告诉我。"

 偷偷躲在门外的银兔好感动,她紧紧握着海澜的大手,在他眼中也看见了一抹震撼感动之

 方儒,好样儿的,就是这样!

 "这个藥引子嘛…"薛神医不自然地咳了一声,为难地看了李太医一眼,"李大医,你想的藥引子应当是与我的相同,不如就由你说吧!"

 李大医假意叹了口气,也很为难,"这藥引子说难也难,说不难它倒也不难,可是有伤德啊!"

 "究竟是什幺?"方儒都快要疯掉了。

 "情人的眼泪。"李太医摇头晃脑地说。

 蓦然,门外无声无息飞进来一枚小铜钱,敲得李大医差点晕倒。

 他瞥向外头,门外的银兔正冲着他抹脖子、挤眼睛的。

 不要讲啦!照着剧本来好不好?她拚命比手画脚,就是不敢发出声音来。

 海澜差点笑出来。

 李太医抓抓头,不好意思地更正道:"咳,是是…老夫刚才说错了,是有情人的眼珠子啊!"

 "眼珠子!"方儒和丫头们全傻住了。

 躺在上的娇娇险些叫出来。

 什幺东西啊?原先不是这样说的嘛!只是说情人的一块…几时变成了眼珠子?

 邦了还会长出来,眼珠子挖了可就生不回来了!

 就在娇娇急得要命,却又不敢胡乱动弹的时候,竟听到方儒清亮又坚定地喊道…

 "我愿意!"他深情地望着上的娇娇,痴痴地喃道:"只要能够救她,我双眼珠子都可以取作藥引。"

 老先生们差点热烈鼓起掌来。

 薛神医很配合地打开藥箱,"锵"地一声取出了一把锐利小刀子,一睑冷面杀手的表情,"那…我们就来吧!"

 方儒跨上前一步,视死如归地睁大了眼睛,以方便薛神医挖取。

 丫头们低呼着闭上了眼睛,谁都不忍心看见这一幕。

 躺在上的娇娇泪满面,她再也忍不住跳了起来,急急挡在方儒身前,哭叫道:"不要,你别伤害他…"

 所有的人都怔住了,在大门边的银兔胜利地瞥了海澜一眼。

 海澜拍了拍她的头,既诧异又佩服,办贴近她耳边,"厉害!厉害!"

 方儒呆住了,又惊又喜又错愕地看着娇娇,"表小姐…你…你好了?"

 娇娇回过头来,泪如雨下,扑进了他怀里。"傻瓜,你这个大傻瓜,你怎幺能把眼睛给我呢?你这个大傻瓜…从小到大,你为我做的事儿还不够多吗?"

 方儒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,但是太医们欣慰的笑容和怀里柔软芳香的身子,还有在门边探头探脑的银兔…

 他突然有一点点明白了。

 银兔终于走了出来,身后是满脸笑意的海澜。

 银兔拍着手笑道:"啊炳!巧计出真心人,我真是太佩服我自已了!"

 方儒这才完全明白,这是一场戏,为的就是要出自己的真心,让娇娇知道他的心意。

 可没想到娇娇竟然也舍不得拿他做藥引…

 方儒泪眼蒙眬了,紧紧拥住怀中心爱的人儿。"表小姐…"

 "我是阿娇,"娇娇抬头望着他,在这剎那间,看见了什幺叫作真正的爱情。"对不起,我竟然漠视、伤害了你这幺久,可是我从来没想到…原来我心底也是舍不得你的。"

 直到方才方儒要用眼珠子做藥引救她,她才登时领悟了,她不能让他伤害自己!

 从小他就呵护着她、照顾着她,为她跑腿、为她受伤,现在该是她学会付出,保护他的时候了。

 什幺叫作幸福?在这一剎那,她总算明白了过去接受的点点滴滴关怀就是真金不换的幸福。

 她深深望入了方儒的眼底,看见了一个深情男人的真心。

 阿娇笑了,笑容若花灿烂。

 "阿…阿娇…"方儒如坠美梦之中,他结结巴巴,仍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
 "恭喜恭喜。"众人热烈鼓起掌来。

 银兔更是手指暗拈、口中念咒,朵朵雪白色的小玲珑花飞舞着包围住他们俩。

 娇娇和方儒惊喜地望着自半空中落下的花瓣儿,电光石火之间,两双眸子会,就此紧紧相锁,再也分不开了…  m.5xXS.c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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